近海之地居普通蛟民,由于身份差异,他们不能像高高在上的龙子一般居深海之底——龙宫城,而寄居东海之滨。
即便无王族贵胄,也丝毫不影响滨城发达。
蛟龙一族等级制度虽森严,滨城建居却是意外的松散无度。
大小城镇以海为中心,呈外放状不规则排落。自高空俯视,如海龟向海,集中的阵仗不得不令人怀疑,下一刻它们便要入海而去。
蛟龙族搭设的比武场正在此处海岸。
偌大一个海滨东城,竟也在今日的热络下变得狭隘不堪。
此地不仅是东城最为广阔的一处,且是最美丽的一带。
白色沙滩之上,葱茏椰林同碧波相望无数日日夜夜。
螃蟹从沙堆里透出眼睛,横行一段后又偷偷钻入另一堆沙土。不时降落几只不惧人的海鸟,踏进净白的浪花,到处觅食。
曾有些个蛟民具有闲情逸致,在此处搭上简易草棚,捡捡贝壳散散步,累了便吹风纳凉,偷得半日清闲。
滨城最为繁闹的时段,该是四月的夜。
可有机会撞见一大盛况:萤光海滩。
青丘灯火会已是远近闻名,却一直无法与东海萤光滩媲美。
萤光海滩能扬名,不止源于它的神秘。更得益于它凭生罕见与之引人传说。
它出现随机,非年年都有。但若出现,定是一年之中的四月始。
传言,萤光海下易遇伴侣,宜结善缘。萤光海滩作为见证,可保相恋者厮守终生。因此,为求姻缘的善男信女纷纷闻讯而至。
不过,大多来者还是抱着不遇奇缘,但求其景的心态。
如今刚好进入四月,许多游人赶至东滩来碰运气,恰赶上蛟龙族比武大赛。
天色方蒙蒙亮,此地攒动拥挤。
黎莲机好不容易熬过昨夜子时,一大早便不得安生。
黎予沧来叫门。
黎莲机只应不出,她便又擅自踹开了门:“发情期都已过去,还搞什么深居浅出?”
黎予沧一迈进内室,便瞧见地上余有一排未能蒸发尽的水渍,自屏风后的浴桶,一直延续至床帐边。
黎莲机将昨夜脱下来的衣衫,扔得乱七八糟。
他尚在休眠,湿发散在玉枕上,中衣虚虚披在肩头,敞胸露怀。
也未盖张被子,精瘦腰身一览无余,腹间无一丝赘肉,肌肤比其他男性偏白,入目甚是养眼。
黎予沧道了声非礼勿视,匆忙偏过头,心道:这家伙该是在浴桶里苦苦熬至半夜,又累又困,身子都顾不得擦,披了中衣便回床歇息了。
“黎莲机!你快快穿好衣裳!”黎予沧背身下令。
“嗯……”黎莲机双目不睁,应声模糊,慢吞吞地摸索似挂非挂的中衣。
黎予沧口气蛮横,“爹说你破例入选了,你以后还可跟着本小姐混,知足吗?”
黎莲机理衣坐起,磕了磕眼皮,长长“哦”了一声又倒头睡去。
黎予沧对于他的敷衍态度甚是不满,费着牛劲将他拖下床榻,且道:“快起来!你不能再睡了,昨夜你便没有进食,娘亲叫我带你一起去用早膳。”
黎莲机没留一点精气神:“让我再眯上一小会儿,膳食且先让厨娘留着,待我睡醒自然会去吃。”
“不行!你必须陪我和乔巧去东海看比赛,她可还在我闺房之中候着呢!”
黎莲机半死不活地打哈欠,伸了伸懒腰,总算恢复了一些人气,问道:“姬乔巧来了?”
姬乔巧,姬家四小姐。
黎项禾同姬家主是发小,两家来往亲密。姬乔巧与二人既同龄又同窗,关系自然融洽。
“你就闹腾吧,我可对她没意思,你这是在害她。”
黎予沧切了一声:“这你可误会了,人家姑娘并未多作纠缠,只是结伴出游。再说,我二人本就是闺中密友,总不能因为你俩不成,我便要与她一刀两断。”
黎莲机露出一脸苦相,“我不去不成?”
“你觉得呢?乔巧就一姑娘,又不是老虎,能生吃了你?”黎予沧投来的眼神仿若在看怂包。
“……”
“咱们要在东海多待上一阵,我想等等看能否有幸撞见萤光海滩。”
黎莲机笑意渐深:“只怕是看比武赛是假……是试试能否逢见萤光海?还是试试能否偶遇敖纯?”
黎予沧的闺中心事被摸个透,她也未娇羞,细眉一横,道:“怎么着吧?就说你去不去!”
黎莲机未再继续逗弄她:“去,为何不去!我也去碰碰运气。若真撞见荧光海,看我能否求得姻缘,给你带个嫂嫂回来。”
“信你鬼话!我怎会不知你单纯眼馋萤光海滩!别以为你时常背着我偷偷溜去一事我全不知情。”
“哦?被发现了?”黎莲机大方承认。
“那你碰见过吗?”
黎莲机摇首,“上一年四月去过两次,都未曾见。”
“该!谁让你不带上我!”
“这次有你,若还是见不着,到时看你有何话可说。”黎莲机打算舍命陪君子。
只见黎府走出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旁边还跟着一位身穿鹅黄羽裙的姑娘,她身姿玲珑,面部圆润,细长淡眉,明眸皓齿,笑起来甚是娇憨。
几人正商量如何出行。
黎予沧剑术不精,不懂御剑之术,路途甚远,黎莲机剑术独绝,便由他载她。
姬乔巧可只自御剑。
三人两剑飞上天去,速速往东海赶。
……
东滨城渡口边上的草棚,几位看海的老蛟民聚在一起。
“你们知道吗?三殿下迟到赛场了。听说呀,昨夜他突然回去天界,一大早才被大殿下请回来,开赛时辰都延误了。”
“怎么回事,三殿下不是前天就被召回来了吗?”
“是呀,他昨日还随龙王出面狐族三日擂呢。”
“我才从赛场回来,嗯……龙王一看到三殿下,那脸色……啧啧啧……”
“难道龙王与三殿下不和的传言是真的?”
“咳咳……蛟爷爷们,背后议论他人不太好吧?”说话者正是黎莲机。
御剑到此,便见几个长舌头蛟民,本无心管这闲事,只怕再由他们讲下去就要说道敖纯的不是,黎予沧可会把不住。
老人不过普通蛟民,喜欢将龙贵们的私事当作茶足饭饱后的趣闻,倒也不是真实恶意。当下被区区小辈指出,也怪尴尬。
他们见黎莲机是外族人,只在意他是否误会,若因此给蛟龙族留下不好印象,从而抹黑整族就得不偿失了。
“狐族小公子说的是!老汉们真是没脸了!”
黎莲机浑不在意,顺口打听:“请问爷爷们,这赛武场怎么走?”
一位老人顺了顺花白的胡子,笑眯眯道:“这位俊公子可是要带小媳妇们观看我族武赛?”
“……”
黎予沧瞧对方都是些大老前辈了,才忍住未发作:“我是他妹妹!”
姬乔巧脸蛋羞怯,红作一团,也忙着解释:“我……我只是黎公子同窗。”
老翁只心血来潮逗一逗几位年轻人,未曾想到其中一个竟是妹妹,困窘之下,见另一位小姑娘确对少年郎有意,又转窘为笑。
姬乔巧攥紧衣裙,面上一抹艳色更深。
黎莲机经得起玩笑,自然未往心里去,笑着对姬乔巧道:“老爷爷们说笑,不必当真。”
她见他一笑,便迷了魂,痴痴点了点头。
老人适可而止,指着一个方向道:“小公子只需顺着海滩走,穿过前面的椰林,继续往东行百步便可看见。”
三人道过谢后告辞。
路途不远,他们索性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