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队伍走到今日,已经不像是刚上路的时候那般,面对不喜的下属,只需要罚一顿,再借着养伤的名义打发回京就好了。
如今队伍中有诸多不可为外人道之事,要是阿三回到京城胡说八道,那会将本就严峻的形势变得更加复杂。
可阿三作为一名解差,若放在别的流放队伍他的心态和行为,实属再正常不过,钟威不想因此就要了他的命。
于是,他下令罚上二十鞭,以儆效尤。
掌刑之人,则是他最得力的下属樊成文。
樊成文扬起长鞭,下手毫不留情,直抽得本就被踢出内伤的阿三满地打滚,惨叫求饶。
他个惨状深入人心,导致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无人敢挑衅钟威的威信。
所有人收拾完物品,队伍集结准备下山。
为了方便伤员转移,钟威特意赶回来几辆马车,腿脚尚未恢复的姜小六混在其中,没借乘秦家马车。
山洞中,岑依依脚疼得根本站不起身。直到这时,卢家众人才知道她被折断脚趾骨缠足了。
“丰哥儿,不能这样,你还没娶正妻呢,这要是传了出去,谁还敢嫁给你啊!”卢氏斥声反对。
此等恶习,会败坏全家名声的!
卢君丰却说:“娘,是她不愿安分守己。为了脱离儿子,回到秦君屹身边,她跑去求祖母出钱买她,亏她想得出来!”
岑依依吓得面如白纸,赶忙申辩,“我没想回大表哥身边,我是不想他们好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苏云宛,她诬陷我!”
“哼,哪需要她亲自出面,秦君屹自会为她挡下一切。怎么样?心痛不?想不想回到过去王府还在时,使个什么手段谋得王妃之位?”卢君丰句句向刀一样,直往岑依依身上戳。
“不是你想的那样!”岑依依悲声呐喊。
“够了!我不在乎你怎么想,缠足是为了让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给我好好呆着,别出去给我惹事。还是说,你更想打断双腿,连房门也不出了?若真那样,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岑依依委顿在地,“可现在要下山,让我怎么走?你背我吗?”
“想的美!又不是断腿了,自己走!”卢君丰说完,又不耐烦地挥挥手,“连音,你扶着她走!”
两人这一顿交锋,令卢家众人大概知道了昨日发生的事,对岑依依感观颇为复杂。
他们亲眼看着她一步步从老夫人疼爱的外孙女,走到如今要求老夫人买身的地步。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倒是误了自己。
要是她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卢君丰,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自食其果,不值得同情。
卢家众人收拾完物品,就去集合了,只留下连音伸手扶岑依依起来。
但是岑依依的身体重量全压在她身上,不堪重负的连音一个趔趄,被对方带倒在地。
岑依依痛得直呻吟,连音无助地抹眼泪。
同在山洞的老夫人刚才听了一耳朵,一忍再忍,实在看不过去,就让林氏去楚家借剪刀,独自撑着木杖走到岑依依面前。
“依依,外祖母给你剪去裹脚布,方便你下山,以后还会不会再缠上,外祖母就管不着了。”
“外祖母,您就可怜可怜依依,救救依依吧。”
岑依依见老夫人没有彻底放弃她,顺着杆子往上爬。
“白天刚做的事,现在就忘了?”老夫人毫不留情地撕开这可怜楚楚表象下的阴暗狠毒,“若外祖母真着了你的道,现在的你是不是偷着乐?”
“外祖母,您误会了,我只是担心大表哥。”
“要真是这样,更加不堪!”老夫人狠厉道,“你别忘了,你已经嫁为丰哥儿了,就凭你这句话暴露的心思,卢家就可以将你浸猪笼沉河了!”
岑依依这才发现,将自己绕进死胡同了!
就在她懊悔之际,洞口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
卢君丰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盯着岑依依的目光比毒蛇还阴狠。
他的手里,拿着本该在林氏手里的剪刀,而林氏,则站在他身旁,两手空空。
就在刚才,卢君丰看到林氏向楚家借剪刀,只稍微一想,就明白祖母要插手。
他就让林氏把剪刀给他,走向山洞。
就算真要解开裹脚布,也该由他动手,他会让岑依依知道,他才是掌握了她一切的人!
可是,他刚到洞口,就听见岑依依说“担心大表哥”。
这让本来想给祖母一个情面,以期日后能从祖母那获得好处的卢君丰彻底翻脸:“祖母,她给孙儿戴绿帽子,孙儿若再不管教,妄为男人!”
老夫人实在无力为岑依依辩解,只好道:“丰哥儿,祖母没不让你管教,只是眼下转移这段路,还需要依依走着。”
“您若真有心,就拿钱给我,我去向官差买个车位。否则,您还是请回吧。”卢君丰态度强硬道。
他没说让岑依依搭乘秦家车辆,一是知道秦君屹必然不会同意,何必自讨没趣,二是他的本心并不是让岑依依好过,而是想趁此机会得一笔银子,再勉强扶着岑依依走。
老夫人被卢君丰的态度激起火气:“祖母的钱全给你父母了。”
卢君丰却道:“您也知道是给我父母,而不是给我。”
老夫人:......
这时,林氏插话道:“母亲,咱们还是上车吧,一会就要出发了。”
老夫人顺着这个台阶,甩了甩衣袖愤怒离去。
她再也不管了!
林氏伸手向卢君丰要回剪刀,去还给楚家。
老夫人独自一人走到骡车前,又止住了脚步。
终究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心寒之余,却仍无法完全放下,老夫人动了为岑依依买车位的念头。
可这个月的月银根本没发,她手上毫无分文。
当初秦君屹提议按王府旧例发月银,是为了预防走散的情况。
如今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也有了力量对抗强敌,就没再做分散的筹划,也忘了发月银的事。
毕竟,如今苏云宛掌家,钱财不经他的手。
就在老夫人动了向苏云宛支取月银的念头时,秦沐走了过来。
“老夫人,大哥说您太过心软,若手有余钱,容易被歹人哄了去,干脆就直接为您买东西了。您有什么想要的,以后大哥派人给您寻来。”
老夫人:......
她早该想到,大孙子不会再允许她将月银补贴给卢家,更不会让企图破坏秦家安宁的外孙女好过。
真是作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