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并不为自己将死而感到恐惧,她害怕的是她这个可怜的孩子,无依无靠,在这冷宫深处活不长久。
女人紧紧抓着阎娘,生怕她跑了一般,大概是老天爷听到了她日夜不停的祈祷,怜悯她们母子孤苦,终于派了这么一个人来到她身边。
于女人而言,阎娘的出现无异于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奴婢要死了,在这儿世上除了宁儿,奴婢也什么可惦念的了,尊者,奴婢确有一事相求,奴婢求求您,求求您,能否带宁儿……离开这里,照顾好他?”
阎娘没有一丝犹豫:“好,我答应你。”
因为阎娘答应得如此爽快,女人不觉怔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喜形于色,她太激动了,指甲深嵌入阎娘肉里而不自知。
“这……真……真的吗?”女人颤抖道。
阎娘:“若有食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不不……尊者,您……您不必下如此重誓,奴婢信您,信您,咳……咳咳……”女人情绪太过激动,突然咳嗽起来,连血都咳出来了。
“娘亲,娘亲。”十七皇子急忙上前。
花花肃声:“天命到了。”
“宁……宁儿,要……要听尊……尊者的话,是娘……娘亲对……对不起你。”女人沾染血的手想抚上沈宁的脸,双目含泪,神情既悲又喜,眷恋又释然。
“宁……宁儿……”
“娘亲……娘亲,宁儿在这儿,宁儿在这儿。”沈宁毫不避讳将自己的脸颊靠近血手。
咫尺距离,女人的手臂软软垂了下去。
见十七皇子顶不住力量,阎娘上前扶住女人倾倒下来的身体。
“娘……娘……你醒醒……娘……娘……”
沈宁明白了什么,却不愿相信,寄一丝希望在阎娘身上,一手紧抓着她,使劲儿摇着:“我求求你,救救娘亲,救救娘亲……我求求你……”
阎娘将女人轻轻放在床上,而后面对十七皇子,正容亢色,一字一顿开口:“对不起,我救不活你的娘亲,她……已经走了。”
“不……不……”沈宁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紧接着扑到女人身上,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娘亲,你起来啊,你起来啊,宁儿在这儿呢……啊……”
阎娘迟迟没回去,已经有人找过来了。
“徒儿,徒儿。”
阎娘看了一眼十七皇子,随后走了出去。
“师父,我在这儿。”
“徒儿!”小国师看见阎娘的身影,提着下摆快速朝她跑过去。
不只小国师,还有欧阳花间。
怎么沈天羿这个家伙也来了?
欧阳花间率先来到阎娘面前,眉间轻蹙道:“你没事吧。”
阎娘摇头:“我没事,别担心。”
“哎……哎呦,咋……咋跑这儿来了?”小国师气喘吁吁道,听到哭泣声,他直起身板:“咦,谁在哭?”
沈天羿皱眉。
阎娘对欧阳花间和小国师道:“随我来。”
她领着二人,但是没有进去。
小国师探头,看到一个面如死灰的女人,一个孩童伏床而哭,突然间他怔愣住了。
小国师惊诧:“她……她是?”
阎娘:“你认识她?”
小国师:“她是玉妃身边的宫女,叫春桃。”
这下转而是阎娘显得诧异。
在踏进范围时,花花就告诉她,这个地方有晁王母亲灵子的灵息。
阎娘闻言,不由惊讶。
没想到她的身份竟然是如此,也难怪身上附着着玉妃的灵子。
“你过来这里做什么?”赶过来的沈天羿,下意识略带质问的语气道。
阎娘陷入沉思,置若罔闻。
她此番作态,沈天羿不禁联想到不久前所受的侮辱,袖中不禁拳头紧握,眼神阴鸷,怒火中烧。
突然小国师瞪向他,神情略显冷漠,犹如一盆冷水浇在沈天羿心头,沈天羿恍然,如今李梅的身份不一般了,身为国师的嫡传弟子,势位至尊,甚至在他之上,再也不是从前如草芥烂泥般的人物,吓得顿时心头火散,面上划过一抹慌乱。
父皇一向对他不冷不热,他的太子地位并非稳如泰山,再者父皇子嗣并不单薄,在这背后何止是老七对他这个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然而这些还不是最紧要的,在权衡的天平上,国师之重,与国运,与天下比肩,开罪国师便是将自己打入万丈深渊,这点沈天羿深知无比。
忽然朝国师和阎娘的方向行礼,虚情假意道:“梅……李姑娘离席,久不见归,本宫心焦万分,怕李姑娘遇到了危险,一时情急,言语不妥之处,还请国师和李姑娘见谅。”
阎娘:“你且说说她们。”
皇家的事由皇家的人开口。
阎娘命令式的口吻,沈天羿听着心里头自然不爽快,但隐忍下来,抬眸瞥了里头一眼,嫌弃之意显而易见,顿了会儿,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开口,嗤声道:“不过一个宫婢,一时得了父皇的宠幸,生了个孽种罢了。”
阎娘听到沈天羿的解释,眉眼间不觉沉了几分。
小国师讥讽:“孽种?这可是你父亲的骨肉,他若是孽种,那你的父亲是什么,你和你的兄弟姐妹又算什么?”
沈天羿被国师的话一噎,自知失言,再见国师不满的神情,暗道不好,躬身行礼欲说些什么,小国师先一步开口阻止了他说话,不客气道:“身为储君,必当谨言慎行,须知高处不胜寒。”
沈天羿突然朝国师的方向跪下来,俯首道:“本宫身为储君,却在言语上失了德,没了分寸,着实不该,多谢国师提点,本宫铭记在心,从此往后必定慎思笃行,克己慎独,明善诚身。”
千秋宴。
一个太监行色匆匆的来到总管大监身边,他给总管大监递了一张纸条。
太监附身悄声说了几句话。
总管大监点头,示意他下去,随后上前将纸条递给皇帝。
皇帝看了一眼之后,面色有异。
阎娘怀中抱着昏睡的十七皇子在偏殿等候。
沈宁迟迟不愿意离开他的母亲,最后面由国师出手让他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