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娘:“眼睛瞪得这般大是做甚?不过问了两句,倒记恨上我了。”
那男子连忙垂眸敛目,心里头大骂李梅脑子有病,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讲。
气不过,男子忽而显得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义正言辞道:“古人言闲谈莫论人非,姑娘你……”
还等男子说完,阎娘便噗嗤一声笑了:“得了吧,既然莫论人非,你杵在这里大半天是在做什么,竖着耳朵思己过?方才瞧着热闹,眼下倒假惺惺当起什么正人君子,口是心非,言行相诡,什么玩意儿。”
“哈哈哈哈哈哈!梅儿说得好。”欧阳花间大笑赞赏道。
男子被说得面红耳赤,在旁人的嘲笑声中连忙逃也似的离开。
阎娘瞥了一眼李兰,边走边道:“从今往后,但凡尚书府里的人对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一定会一字不落的告知旁人,毕竟有此慈父良母,得之我幸,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阎娘来到欧阳花间面前,忽而这般说道:“如果哪天我没有出现,长街上不见我的身影,那一定不是我愿意的,毕竟我还得同旁人分享我的喜悦,怎会舍得足不出户,要么我被关起来,要么我被随意许配给他人,不管如何,你替我跑一趟京衙司,我要告官。”
欧阳花间:“好,我答应你。”
这台面下的事情一旦见了光,如星火燎原,弹指挥间,人尽皆知。
尚书府内。
阎娘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上道:“尚书大人,破口大骂,面目狰狞,欲大打出手。”
阎娘刚进府就被‘请’进了前厅,李兰早早等候在此处,明显添油加醋说了不少。
李炳一见她就暴跳如雷,一边骂着一边冲上来想打人,被关三娘及时阻止了。
这才有阎娘方才说的话。
阎娘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少说话,多做些可以上得了台面的事情,如今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尚书府这场大戏,我这张嘴可没个把门,有什么说什么,有多少人眼巴巴等着我的下回分晓。”
“你,你……”李炳气得直发抖。
阎娘看着李炳,轻挑眉目,随后转身离开。
“孽障,孽障……”李炳气得七窍生烟,连连在背后反复骂着这两个字。
回到破烂的住处。
花花怒气填胸,咬牙恨齿道:“老大,我真恨自己不够庞大,没办法一口吞了他们,那些个可恶的人类,胆敢如此欺辱于你,太可恨了,太可气了。”
阎娘:“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别生气。”
花花依旧不能平复心中的怒火:“怎能不生气,怎能不生气,偌大的地界,除了阎王大人,哪个不是惧于老大的赫赫威名。三界之中,人界最是弱小,可这弱小的人界竟然如此不把老大放在眼里,太可恶了,实在太可恶了。”
阎娘忍俊不禁:“人类无法修行,他们也不知道天界和地界的存在,自然也就不知道我的存在,如何把我放在眼里。”
“这……”花花气糊涂了,倒是忘了这茬事。
阎娘:“好了,不必把心思放在不想干的人事物上,来谈谈你吧。”
知阎娘者莫若花花也。
花花声音激动雀跃道:“老大有办法了?”
阎娘点头:“办法一开始就有,只不过需要借助地利。”
花花:“什么地利?”
阎娘:“今日逛了下书坊,无意中看到一本杂记,里头记载了一座山,终日雷电交加,当地人将那座山称为雷山,也叫打鬼山,传言大山里头关着犯错遭天谴的妖魔鬼怪,所以才整日的打雷。倘若所述不假,那对于我们而言这样的地方代表着什么?”
花花惊呼:“天惩之地。”
阎娘点头:“不错,天惩之地,我如今被贬为凡人,实力大受限制,再加上天惩之地设有锁灵结界,所以我无法感知判断真假,必须前往一探究竟。”
阎娘如今不是拘魂使,无法使用勾魂摄魄的法术,且他们二人是恭行天罚,若非赦过宥罪,即便是阎王,也不能轻易动摇他们的魂魄。
阎娘是想利用五雷轰出花花的魂魄。
花花是地仙,也跟了阎娘千年,阎娘说出天惩之地后,他立刻就明白阎娘的打算,严声道:“我拒绝。”
天雷、地雷、水雷、神雷和社雷,统称为五雷,又称惩戒之雷。
不消说凡人受上一道,当即命丧黄泉,哪怕是仙官,一道惩戒之雷打在身上,也必元气大伤,况且阎娘如今是肉体凡胎,哪里受得了雷嗔电怒,说是利用五雷轰出他的魂魄,但花花跟了阎娘千年,阎娘什么脾气秉性,他了如指掌,这惩戒之雷,她一定会想方设法代为受之。
花花宁愿当一辈子的老鼠,也不愿意阎娘受到任何伤害,立刻拒绝这个方法。
同理,花花了解阎娘,阎娘也同样非常了解花花的个性,她早就猜到他会拒绝这个办法,开口道:“莫不是我成神之路遥遥无期,所以你思考的时候便忘记这一点了?”
神仙神仙,仙位之上还有神位,凌驾于众生之上。
神由混沌之中孕育而生,开山劈地,化世间万物,立法天地。
而今在位神者屈指可数,除了执掌天地的两位神明,余下皆隐身入道,避世绝俗。
由仙成神道路,极为艰难,成此大道者,寥寥无几。
阎娘自降生起便拥有神格命数,比起旁人已经赢在起跑线上,只不过因为某些方面的原因,所以迟迟无法飞升神位。
花花经阎娘提醒,恍然大悟,不过他依旧犹豫。
阎娘指尖凝聚一道灵珠,弹指而出,灵珠瞬间打在花花头上。
花花哎呦了一声。
阎娘:“人类有句话甚得我心意,有志者事竟成,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吗?我想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做不成的,哪怕成为凡人,这一点也绝不会改变。”
连着几日,阎娘日子畅快了不少,一来因为她的‘大嘴巴’,二来欧阳花间上门点名道姓寻她,有他在,府里头的人即便想禁阎娘的足,也禁不了。
正因为此,阎娘的生活质量可以用地狱到天堂来形容,衣食住行无一不是嫡长女该有的用度。
阎娘一天的生活作息很简单,白天泡书坊,晚上勤修炼。
不过李梅日日跑书坊看书的行为引起暨酆城一阵狂风暴雨般的讨论,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学无术,成日的就只会满大街寻找太子殿下,而今众人皆知的草包一反常态,如何不让人惊奇。
阎娘跑的书坊是暨酆城最大的书坊,墨香书坊。
墨香书坊的商业定位是名流巨子,名门望族出入的高档场所,若非欧阳花间在,阎娘还进不了这等狗眼看人低的场合。
也正因此,流言四起。
一传李梅守株待兔,因为太子也时常出入墨香书坊,以往她被拦在门外进不去,如今勾搭上小侯爷欧阳花间,有了小侯爷保驾护航,她能出入自由了。
二传李梅水性杨花,毕竟墨香书坊可不是普通的地方,名门望族的聚集地,她前往此处定然是为了勾搭其他人。
三传李梅是欧阳花间的女人。
四传李梅被邪魔入侵了……
相比于前三个,第四个流传得范围并不是特别广,毕竟还是风花雪月的事情比较受众。
关于李梅的流言蜚语已经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在礼教森严的古代,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被传得如此腌臜不堪,以言伤人者,利于刀斧,积毁销骨。
不过,李梅已非从前的李梅,阎娘对于外界如狂风骤雨般的流言,充耳不闻,倒应了此句情境的七八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欧阳花间陪在阎娘身侧,在她专心看书期间,从不打扰于她,若有是不长眼的人想找茬,都会被他如虎狼般的眼神给吓退。
天香楼。
欧阳花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满目讥讽中透着一丝悲凉道:“果然这世上虚无缥缈的东西最不值得信赖,浮泛无根,永无立足之地。”
欧阳花间的血光之灾是遭信赖之人的背叛,经过阎娘的点拨,欧阳花间手刃亲信,得以免遭一场灾难。
阎娘:“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所以你这句话我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呵呵呵……”欧阳花间笑了,阴霾一扫而尽。
欧阳花间:“你当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阎娘:“多谢夸奖。”
欧阳花间手撑着脸颊,定定看着阎娘,半开玩笑半认真,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来:“你愿意嫁给我吗?”
阎娘闻言,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依旧淡定吃着饭,筷子夹肉塞进嘴巴里,鼓着腮帮子道:“不好意思,不愿意。”
干饭的花花瞅了一眼欧阳花间,翻了个白眼又继续干饭。
“哈哈哈哈哈哈!”欧阳花间大笑起来,紧接着道:“寻常女子听到我这句话定是张皇失措,面红耳赤,无心者视为孟浪,有心者闻之雀跃,而你面不改色,吃自在饭,既为无心者,又不视我之言为孟浪。”欧阳花间忽而倾身向前,视线牢牢粘在阎娘脸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低沉的声音响起,缓缓道:“你还是从前那个李梅吗?”
阎娘与欧阳花间相对而视,腮帮子还是动的,约摸喝口茶的功夫,她的视线慢慢下移,盯着某一处淡淡开口:“你的衣服沾到菜汁儿了。”
欧阳花间寻着阎娘的视线望去,果然如此,他摇头失笑,下意识抬手曲指轻轻敲在阎娘额头上,无可奈何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说。”随后直起身子将外袍脱了去,坐回座位上。
阎娘:“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问?”
欧阳花间给了她三个字:“忍不住。”
这般‘安逸’的境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道圣旨的下达在暨酆城掀起巨大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