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个马车……没有窗子?”李莲花抓住那只试图再关闭这马车里唯一能透过月光的舆门的手臂,“就不能留点缝隙?”
“不能。”
……
李莲花本来睡得浅,结果被堵门的人半夜强行吵醒,又加之这几乎封闭的马车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的颠簸,头疼得厉害。
被人引下车的时候,李莲花强忍下呕吐的欲望,吸了口随身带的薄荷叶,这才瞬间清醒不少。
只见乌云蔽月之下,车马如流地簇拥着正当中的高台而去。
“那边那个,谁啊就配坐夜辇了?”
“管他!来这里的谁还管别人,自己快活才是真~”
“嘿,你猜今年的花月是哪几个?”
“别想了,你就没那个命!”
“你找死!”
“……”
李莲花任由来来往往的人投之以或好奇或嫉恨的目光于他脸……面具上,这莲花纹面具还是马车锦盒里早备好的。
现在看来,这应是一场蒙面的聚会。
目光所及之处,人们无不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
“李公子可是不适?贵客亲临,我家主人定然欢喜,请随奴家往雅阁,自不必受叨扰之烦。”
女子声音袅娜婉转,举止柔媚风情,说出的话、求出的事好似没有男人该拒绝,作势就要来环李莲花的手臂,却刚巧不巧被李莲花一个整理下摆的动作避开。
“这外面多热闹,雅阁岂不冷清?”
“那,李公子就请随意了,云姬告退。”
竟是在地下。
真正的乌云蔽月,月亮会随着时间西升东落,不会长久停留在一个位置,月华也会穿透轻薄的云朵造成月华不均的景象。
有意思。
这世上能仿云月至这般境界的也只有一尺千金的寒水纱了。
李莲花现在倒是有些想看看这幕后之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如此大手笔,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看热闹也须得以保全自身为先。
过了最初特殊待遇的小小骚动后,穿着朴素青衣的李莲花很快就混入了往高台之上或攀爬或飞跃的江湖人中。
“哎!”
人群推搡中,李莲花数次差点被起了好胜心比斗轻功的江湖人踩伤。
步上百阶台阶的高台之上,又自矗立着环起的十二座高丈许的玉璧,而在场百余名佩戴面具的江湖人也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了十二玉璧周围。
“兄台,敢问这是在……?”有人不懂。
“自然是……这可是春江花月夜的初秀,百,花,羞,你算是见识了。”有人已然曾来过。
只见得十二玉璧中央的空地此时震动频频,原是凹陷在地下的舞台缓缓升起直至一人余高,其上赫然是早已定住了姿态的十二名以纱覆面华衣绣裙的佳人。
甫听得琴鸣弦动,十二束金底红烛燃起于舞台边缘,烛火亦在佳人衣袖香风间摇晃,更在此地添一丝妖冶炫目之风流。
端看众人隔着面具都遮不住痴气也知,最是红颜,敲骨吸髓。
虽未曾见得面纱之下的容颜,只凭借十二双眼角眉梢含笑的明眸,就已然足够摄人心魄,更匡论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的舞,还未饮酒人先醉。
一舞毕,众佳人各自福身退于舞台边缘,正对应十二玉璧成环。
“诸位,鄙人白同寿,奉主人命,告知诸位这春江花月夜的规矩,”一面白有须的中年男人施展轻功自人群中飞跃至台中,“若谁人能以无论何种方式刻诗于对应玉璧之上,今晚便可为对应花神的入墓之宾!”
本就不安分的人群中闻言更加躁动。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一清亮却带着几分懒散随意的声音骤然响起,只那一身红衣面覆黄金孔雀纹的男子几个借力便飞身丈许玉璧之一芙蓉璧顶,手持一泛寒光的长剑,剑锋纵横而下内劲不绝一气呵成。
“你们瞧,这字竟是红色的?”
李莲花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不是李相夷昔年作劫世累姻缘歌时候耍的“胭脂诗”吗?这人虽厉害,看上去最多也只十七八岁,李相夷年少风流时这人恐怕还在玩泥巴吧哈哈哈!”
“你还真别说,说不准还真是李相夷早年间风流过后的私生子也不是不可能!”
“啊!————”
“哼!若非恐死人了坏了兴致,必拔了了你的舌头再削了你的狗头!李相夷也是你配妄议的!”
风雷不及间,红衣少年已然一剑剁了那人的左手,露出个中被横断的森然白骨与下坠涌出的血肉。
饶是在场多身怀武功的江湖人,也震惊于其狠辣忌惮于其武功,而那红衣少年却就着那染了血的剑刃轻轻一甩,那殷红的血珠便覆在了那胭脂书染出的字上。
那红衣少年却有些突然地兴奋,又是一剑却挑了面纱那本该只恩客一人独享的姿容于众人面前,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以指抹了混着血与胭脂的字,又怀抱着手足无措的美人腰身,将那指上殷红点于朱唇之上。
“哈哈哈!果真有意思!怪不得!怪不得!”
昔有胭脂诗,今有点绛唇。
李相夷,我纪衍殊,自当比你更懂得,何为风流。
“尔等就不必献丑了!今夜的十二花神是只属于我纪衍殊一个人的!”
那红衣少年说完便卸了那看上去就沉甸甸金灿灿的面具自报了家门,虽生得少年俊俏面容,言语神色之间却极尽轻傲与不屑。
“血色飞剑纪衍殊!”
“居然是这家伙?!这家伙不去找百川院的晦气来这做什么?”
“啧啧啧,你们不知道,这人短短一年不到,倒是把李相夷的做派学足了九成九!这江湖上简直就没有这人不敢出的风头。”
人群中有人一声惊呼,却如同点了火信子般掀起了议论此人的浪潮。
李莲花也被动听了好几耳朵这位的丰功伟绩。
纪衍殊,身份来历不详,却在十七岁的一夜之间,自创飞剑三十六式,剑出必见血色,生性轻傲,喜穿红衣,以追挑比杀武林高手为乐,以找百川院麻烦、坏其行事为趣。
“最有意思的就是,这百川院佛彼白石本想出面和谈,结果却被这纪衍殊一句“我从不轻易杀万人册上无名之辈”给气的下了最高级别的破刃榜!”
“要我说啊,这纪衍殊就是李相夷……的冤魂呐!据说那百川院可是有人给他下了毒啊这才东海之后江湖不见……”
他记起来了,之前在街头,在茶馆酒肆,有时会在江湖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可最早,好像是在东海的一个茶楼。
一年前被笛飞声一招挑败,一年后进益如此,也算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