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来听得是云里雾里的,刘靖说话的语气挺淡定,可给人感觉却像是在说醉话,搞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茬了。
“这个朱敏来我们村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她最初是跟着一个书生一起来的。后来这个书生在我们村子里做起了教书先生。
在不久之前,书生在城里找了别的女人,就把朱敏给丢在我们村里了。
那书生离开之后,朱敏还替他还了不少村人上门讨要的学费。”
丁大年算是听出来了,这个刘靖会留在他们村里,多半是为了朱敏。
不过在情感方面,丁大年也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要不是自己老娘和二弟,他现在还在犯轴呢。自己的感情生活都搞不定,就更别说给刘靖出谋划策了。
丁大年也不多说什么,就把他知道的实际情况说与刘靖听,反正这些事情也瞒不了,至于他听了之后会怎么想和怎么做,他也管不了。
“朱敏与那书生不曾结婚?”
“不曾。”
“那书生也未曾再出现?”
“未曾。”
一时间,船上陷入了沉默。
李东来觉得这个话题变得越来越沉重,不是他能够应对的,就转头去想如何料理这条大石斑了。
丁大年见刘靖沉默,就又闭上了眼。
对刘靖来说,丁大年的这番话,就像是为他拨开了遮绕多日云雾的清风,让他一下子看清了脚下的路。
等船到达东门码头的时候,正巧碰上几个东海帮的小子。
知道丁大年要去寿宴送鱼,他们赶紧帮忙把鱼搬上一辆帮里新买的鱼车,撒上碎冰块之后,就往城里送。
丁大年也没有拒绝,就跟在了鱼车后面。
寿宴的地点自然是在杨知位于车轿街的老宅子里。
各路祝寿的人马差不多都到齐了,就连任敖也到了现场。
虽然两人共事不到一年,一个喜欢看书,一个喜欢吃喝,不过两人倒是颇对脾气,私下里的关系处得也不错。
对于这新一任司长的人选,任敖其实非常尊重杨知的意见。
这个看似有些玩世不恭的小老头,无论是人品还是职业操守都可圈可点,算是在这物欲横流的甬州城里守住了本心的。
可在杨知的心里,他其实并无合适的人选能够给任敖做参考的。
他曾经非常看好刘闻,这个愣头青是他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
可是这个混小子,混这么多年了,一直不懂变通,他是眼睁睁看着他把路越走越窄,虽然守住了本心,可人也给整成了孤家寡人。
想要让自己的政治生命力旺盛,那就必须在肮脏的泥潭里打滚,两袖清风玩什么政治?
渔政司若是个清水衙门,让刘闻上位倒也无妨,可关键是这渔政司它肥的流油啊!
因为跟戴家走得太近,曹元是另一个极端。若是由他继任这司长之位,渔政司还不成了他戴家的渔政司了?
蔡崇达虽然左右逢源,跟哪一家都走得不近,却是个私心极重的人,也不堪大用。
杨知知道,这个新上任的知州是个有抱负,想干实事的官员,所以,他的建议其实是想让任敖找外人空降。
不懂渔政司的业务不打紧,不但他可以教,而且只要人靠谱,他也能够说服刘闻配合这新上任的司长。
任敖当然非常认可杨知的建议,可他自己本就是空降的知州,哪里再去找一个空降的司长。
作为一个实干型的官员,任敖还是倾向于在渔政司的三个执事之中找一人上位,毕竟哪里都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一切都事在人为。
至于选谁,他暂时也没有头绪,就想着先看看这三人在寿宴上如何发挥。
四大家都派人来了,而且派的都是年轻的后辈,就连葛家也派了一个名叫葛仙亭的后生来。
戴家自然是戴光剑,忻家是忻州,而项家是则是项熙尧。
这给渔政司司长的贺礼,首推当然靠海的。
戴光剑这次不但带来六十条八斤往上的大黄鱼,还有一只十多斤的锦绣龙虾,外加一张鲛鲨皮。
没错,就是丁小波用围网抓的,卖给了周丰的那条。
当然,这张鲛鲨皮,戴家是借曹元的手送出的,作为对老司长任期内最后一次上贡的支持。
这张鲛鲨皮比丁大年之前手刃的那条还要大上一轮。
这贺礼,不可谓不重。
刘闻原本也打算送那张由陆明炮制的鲛鲨皮,可在跟丁小波商量了之后,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做自己的政治资本。
如今看来,还好没送,送了反倒被压了一头。
葛家历来是戴家的同盟,所以在送礼上反而没什么压力,不过也并未随意而为,送了从南洋采购的干鲍鱼、干海参和金钱胶。
特别是六只金钱胶,也就是黄唇鱼的鱼胶。从鱼胶的大小上判断,这黄唇鱼的大小超过百斤。
相比较之下,项家和忻家就更像是来走过场的,送的海货虽然也不算寻常,却也不像另外两家那般惊艳。
这两家送的礼都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无论是在数量和规格上,都无法跟戴家和葛家送的东西相提并论。
虽然没挑明,但这项家和忻家都因为丁丁小波的关系,或多或少,都站在了刘闻这边。
蔡崇达看起来像是个孤家寡人,实际上,他跟四家都有牵扯。若是真要细算起来,他蔡崇达甚至可以算是戴家和葛家的备选人选。
他的贺礼也非常独到和讲究,是一块人头大小的龙涎香。
古人可不知道这龙涎香是抹香鲸拉出来的粑粑,而是把它归为最高级别的香料。
这样一块龙涎香,抛开稀有程度不说,单价值,就超千贯了。
就连戴光剑都有些被蔡崇达的手笔给惊到了。
刘闻今日早早就到了,只是这贺礼却迟迟没有到位,惹得各方都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杨知对刘闻最近的变化虽然也是看在眼里,特别是在开渔庙会当日居然敢跟黄鱼帮公开叫板,咬下一块肉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确实是让他老人家眼前一亮。
可自那之后,刘闻却又重新归于沉寂,这让杨知不免又大失所望。
这样的操作要是能早个几年,那该多好啊!
杨知可不怕这个愣头青给他捅娄子,哪怕就是捅破了天,他也会想办法去补。
可偏偏刘闻被自己给限制住了。
他如今不求刘闻能给自己带来惊喜,只求这个曾经自己看好的后辈,能够早日走到大路上来。
哪怕不做公务员,找个正经营生也可以。杨知虽怒其不争,却也无能为力。
正当杨知准备宣布开席的时候,东海帮押着那条石斑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