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又觉得我是在满嘴谎言,不怀好意的撺掇着你谋逆?”
程染的手指从洪颜泽的额间收了回来,她神色沉寂,往日那些伪装的世俗圆滑随着风雪一听褪色了。
大师兄曾经多次让程染去皇成寺的大殿接待香客,那时他便言语,了然生了一副菩萨面,他这般人,无论说什么,总是能够让人感觉到心安。
程染端坐了起来,多年诵经念佛到底是潜移默化了她许多的习性,她右手不自觉的放在膝盖上,做了一个捻动佛珠的动作,目光空落落的。
“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
你常年征战应当是见惯了生离死别,不过在我看来,世子殿下,还是心太软。
有的时候,杀一人,与杀万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在当权者看来,一人与万人都是蝼蚁,而若不想成为蝼蚁,那么无论是杀一人,还是杀万人,都是要杀的。
世子殿下,眼下你有数万人,又何愁杀不了一人?
你的陛下想要置你于死地,以此削弱你父王的权势,你父王和兄长利用你,忌惮你,世子殿下,你的人生还真的可悲,无论在谁的手里你都是一颗任人摆弄的棋子,一颗表面光鲜亮丽,实际腐败糜烂的棋子。
我若是你,便杀了那些执棋之人,一人阻便杀一人,万人阻便杀万人。
无论是成王败寇都是我所选的路,成,后世功勋由我定夺,败,也好叫负我之人心惊胆寒。”
程染摆动着燃烧的树枝,零星的火光浮浮沉沉落在静谧沉默的面上,雪原上寂寥的风啸扑打,而那些平静的话,翻滚的念头在此刻趁着风涌动着。
“你是在让我做一个叛国之人,做一个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单凭你这些话,我此时的剑就应该割开你的喉咙。”
程染轻笑一声,秀丽的不肖男子的眉眼婉约的如同寒雪枝头上的白梅,风一吹便落了满地。
“若是你一直担忧的是这些,那么我这一番话便是对牛弹琴,你好好做你的忠孝两全的好臣子,好儿子,然后欣然赴死。”
“不过,你若是就这般死了,倒是助了我,你长年对上邶还有大晋征战,若是今朝你赴死了,上邶第一个不会饶了陇西,而我大兖已经与上邶结盟,届时一同瓜分陇西,世子殿下,你所打下的半壁江山就这般送人做嫁衣,你死了自然不会气愤,而我会很开心。”
“不过我想陇西的皇帝不至于昏庸至此,他不会杀你,只会夺了你的兵权,等到上邶真的打来了,再如同施舍一般将你派出去,一旦没有战事,你便如同垃圾一般被丢在一旁。”
程染的话里,有着七分真,三分假,大兖并没有跟上邶结盟,跟上邶结盟的是自己,只不过这件事情洪颜泽并不知道,程染便推到了晋成帝的身上,而陇西的皇帝不会处死洪颜泽这么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但是皇帝忌惮洪颜泽手里的兵权,洪颜泽叛逃的事情最后只会是夺了他兵权,连带着降罪洪颜泽的父王,然后恩威并施留他一命,日后有战事再以将功补过的名号重新让洪颜泽带兵。
为皇为帝之人,最是自私,他要巩固自己的政权,确保自己的地位,又要在天下人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名声,硬生生的催生出了许多的心眼子。
上邶的结盟是三师兄促成的,说实话程染对于这个三师兄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他这个人心里藏着太多的仇恨,在他的心中,为离王复仇要远比帮自己登基重要的多,因此他给上邶开出的条件很有可能会威胁到自己。
程染之前同意了三师兄的提议,是因为她没有别的选择,可是,现在她心中萌生别的念头。
相比较让不可掌控的上邶作为盟军,洪颜泽要看起来好的多,单从能力上来说,洪颜泽对上上邶大大小小七八场的战事,无一败绩。
更重要的是,一旦她说服了洪颜泽谋逆,那么她跟洪颜泽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她与洪颜泽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为了安全的抵达彼岸,势必要两个人都齐心协力。
“我开始对你的身份好奇了,宁二。”
程染的话里抛出来很多的消息,大兖和上邶结盟的事情洪颜泽是不知情的,若是大兖真的与上邶结盟了,洪颜泽开始怀疑攻打大兖的这件事情是不是有着内幕。
程染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她接下来也不准备再说什么了,作为一个腹黑的四皇子要有逼格,保持神秘,有的话说一次就够了,说多了掉价。
于是她话锋一转:
“世子殿下,我饿了,你能找点吃的吗?”
肚子好饿,像是被一脚踩扁的易拉罐。
说完程染举起了自己青紫狰狞的手指,表示自己是个病患。
洪颜泽默了默,然后提着剑起身离开了。
程染回想了自己刚才说的话,真的是要逼格有逼格,要心眼有心眼,本来洪颜泽就心生怨念,她再推波助澜一下,说不定结果真的能如她所愿。
程染一激动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尼玛正好是受伤的那只手,瞬间程染五官都扭曲了,嘴里只能发出一个c开头的字。
洪颜泽回来的时候程染已经平复好了,只有脸色更红润了点,蹙眉看人的时候,像极了户外新开的桃枝。
程染吃着洪颜泽烤的鱼,简直是难吃到了极点,除了腥没有任何的味道,吃一口吐三口鳞。
没想到这么多年第一次开荤就吃到这么难吃的东西。
“呸呸!呕~”
洪颜泽表示他不相信自己的厨艺有这么差,一脸不悦的将剩下大半鱼抢了过来,让人放到自己的嘴中咬了一口。
洪颜泽细细品味之后,面不改色的又咬了一口。
然后......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