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染终于分辨出来,抱着自己的是宋砚礼,她想了好久,感觉到对方几乎控制不住的颤抖,她想要伸手摸摸对方的背,安慰安慰,只不过这双手此时实在是排不上用场,于是她将头落在宋砚礼的肩膀上,轻轻的蹭了蹭。
“我没事,雪岭的风光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宋砚礼心中忽的松了一口气,小和尚还是小和尚,命悬一线的时候还有功夫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不过随手一句雪岭风光好,何至于记得这般清楚?
这口气松到最后,宋砚礼的眼眶泛红。
小和尚不说痛,不说苦,带着满身的伤却问他一句雪岭风光。
“好看。”
宋砚礼轻声一字一句的回应:
“冬至风光更甚,到时我带你去。”
蒹葭看着此刻将程染紧紧拥入怀中的宋砚礼,眼神暗了暗,她伸手在法照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法照虽然说是皮糙肉厚,但是蒹葭的手劲也非常人,因此他面色一变,克制了又克制才将蒹葭的手给掰了下去。
“这位宋大人,与殿下......好似关系非比寻常?”
法照点了点头:
“宋大人算是殿下身边第一亲近之人,有的时候我都嫉妒呢。”
蒹葭眉头微皱,殿下失踪之时,已经是在清平县的内了,而宋大人在听闻此事之后,当即便亲自带着衙役展开搜寻,那时的宋大人冷肃的若数九寒天的冰,她只当是这人原本就是这般的性子。
却不曾想看到如今的一幕。
衙役此时踌躇了片刻,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小声的开口:
“宋大人,另一具棺椁也有问题。”
程染被烧的糊涂,这边的事情还需要宋砚礼处理,于是宋砚礼在法照和蒹葭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了一遍,然后果断的让法照来搀扶着程染。
程染安静的靠在法照的身上,身上披了一件宋砚礼玄青的外衫,阴暗破旧的义庄生的鬼魅重重,程染大抵是发烧的缘故,眉目虚弱的像是易碎的瓷气,偏偏脸上染着不正常的桃色,低头咳嗽的时候,惶然生出几分艳鬼的错觉来。
程染咳嗽完了,喘着粗气,抬起眼皮打量着。
便看到那棺材里伸出一只手来,指尖满是血迹,这么一只手“砰”的一声拍在了棺侧,吓的旁人都戒备了起来。
只见李凤章身着红艳的新郎服,从棺材里起身。
程染看着李凤章,恍惚了一会儿才将人给认出来,但是又觉得这般场景异常的熟悉,顶着脑壳痛程染开始回想,翻了翻剧情。
啊,这一段是主角受对主角攻定情的画面。
等等......主角受?李凤章?
程染大脑有点死机了。
原来李凤章就是主角受啊。
这小子,不讲武德啊。
程染又想起来那夜李凤章那把深深戳在自己香案上的短刀,至今自己的香案都保留着那个刀痕,原来那个时候主角受就瞧上了主角攻啊。
程染发烧的脑子仔仔细细的将事情都给过了一遍,发现好像不止是那夜的那把短刀,很多事情早就有了征兆。
程染带着cp滤镜再看过去,只见李凤章大概是没有力气,从棺材内出来的时候明显吃力的很,而宋砚礼略略扶了扶胳膊,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扶了一下。
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程染:这把稳了。
只不过想着现在宋砚礼是自己的人,只能委屈主角受先暗恋一段时间了。
程染连自己怎么回去的都不清楚,她一直高烧不退,再加上因为高烧而引发的心悸,折腾了足足有月余脑子才算是清醒。
宁指挥使想让程染给宁二陪葬,因此便将程染一块封棺准备下葬,而途中因为道路泥泞耽误的时间,而不得不到义庄休息,于是撞上了被迫去阴亲的李凤章。
蒹葭来传消息,说是三师兄和院长会来找她商议之后的事情,毕竟城防图拿到了。
程染躺的骨头都软了,出了院子便准备溜达溜达,正伸着懒腰呢,只见院子门溜了个缝,有个东西在探头探脑的。
半拉脑袋都歪了的狗在看到程染之后:
“嗷!!!!”
然后撒丫子狂奔。
程染伸腰的动作停在了半道......扭到了。
阿大一直被院长给藏了起来,此时清平县是宋砚礼的地盘,于是阿大也敢走动一二,他最近拜了法照当师父,说是要跟法照学学拳脚功夫。
三师兄来的神神秘秘的,毕竟他的身份没有保密,以得道禅师的身份行走,寺庙讲座都少不了他,因此也不过是今日才悄悄的来到了清平县。
程染见到三师兄的时候,李凤章也在,他长大了很多,往日那些年幼的影子好似在他身上一点一点褪去了,若不是这张脸,程染都觉得李凤章变了个人。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三师兄上前一步,充满压迫性的目光牢牢的盯着李凤章。
“李凤章。”
“以后,你再也不许叫这个名字。”
向来冷漠亦或者无情的三师兄第一次露出了这般生动的情绪,他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黑压压的。
“我为何要听你的?”
李凤章不屑一顾,还没有谁敢用这般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
三师兄的神色依旧阴沉着,黑漆漆的瞳仁内好似有什么抑制不住的情绪在翻涌着,风吹落叶帘卷着,他上前一步,冷冰冰的说道:
“你如何配用这个名字?
你怎么敢——”
十八年前殿下亡于那奸佞之手,十八年后他竟还要以此来羞辱殿下。
殿下本名为凤偃。
凤偃,清章。
他怎么敢。
这一刻,三师兄的双眸爬上了血丝,他想杀对方的念头经十八年的淤积,终于破开了牢笼。
程染默默的把一只迈进门槛的脚收了回去,尼玛这杀气,她都怕一进去就当了炮灰。
程染侧了侧头,不远处的树下,那只脑袋歪了一半的狗又“嗷!”的一声跑开了。
没一会儿,阿大拎着狗的后脖颈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狼。
“公子,守卫被您打怕了,我把他带过来长长规矩。”
阿大对于程染从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公子没有太大的吃惊,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也没有哪家小姐能够一拳头把发疯的守卫脑袋给打歪了。
跟在阿大身边的那只白色的狼蔚蓝的眼眸直直的看着程染,风吹之下狼毛散发着柔软的弧度。
“它叫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