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商很是无礼的将暗门给踹开了,程染与大师兄对视一眼,总觉得这茶商好像别有目的一样。
“这位施主,既然有幸在此处一同躲雨,何必为难老人家,我与师弟师侄们愿意让出位置来 供各位施主避雨。”
“出家人不是不管世俗事吗?滚一边去。”
茶商之中年轻的小伙子,也是脾气最为暴躁的那个伸出手来想要将大师兄推到一边,不过他的力气用了个七七八八,而大师兄却是分毫不曾动摇。
“施主,莫要动怒。”
说完,大师兄顶着一个和善的笑意将对方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拿了下来。
而这个动作使得那个年轻男人脸色变得惨白起来。
那几个茶商一看大师兄这般,竟是齐齐站了出来。
程染隐在大师兄的身后,看着这些所谓的茶商,他们前来避雨的借口是为了避免春茶被雨水淋湿,可是此刻他们进了庙却是将所谓全家性命的春茶随手的放置在一旁,反而不管不顾的要进这处暗门。
而且这些人的虎口处有着厚茧,一看就是长年握刀所致,程染想到裴昀照所说的,最近有大晋的细作潜了进来。
双方僵持的时候,暗门晃晃悠悠的提进来一个昏黄的灯笼。
“爹。”
少女面上覆着白绫,另一只手伸出来摩挲着门框。
哑巴老爹见状焦急的跑了过来,对着少女一阵吱吱呀呀的。
“有很多人吗?我爹不会说话,我又是个瞎子,各位莫要动怒,后面只住了我一个人,我爹怕我遇到坏人这才不让各位进去的。”
少女容貌清丽,虽然白绫覆盖了半面,但是如此春雨靡靡,灯光摇曳,仍能够看得出来面容精致。
茶商之中的一位年长者此时站了出来,他先是不轻不重的训斥了一句自己的侄子,随后拢起了点笑意对着大师兄开口:
“我侄子前些时日对这小女子上了心,今夜前来避雨想要见一面,未免着急了些。'
如此蹩脚的借口那侄子倒也接了下去,大师兄无意跟他们起争执,于是便顺坡下来了。
只不过这人一多,睡自然是睡不了了,只能每个人只有方寸之地的地方坐着。
夜半雨下的越发的大了,程染没有了睡意,况且狭小的土地庙里乌泱泱的挤了小二十人,二十个大男人散发出来的味道着实是有些呛人。
程染撑了伞走到了庙檐处,雨水积攒冲刷成洼地,无根水自夜幕倾倒,如注如泄,无边无尽。
略略有些凄惨的叫声自树旁传过来,程染转头看了过去,小三花被雨水浇的浑身都湿透了,湿漉漉又害怕的眼神望着程染。
雨水淅淅沥沥里,一人一猫在暗淡的烛光之下,静默的对视着。
“我只有芙蓉玉梨糕,没有肉。”
“当然,我也吃不上肉。”
“你要吗?”
程染从布袋里拿出来祝述的小姨给自己准备的糕点,跟被雨水浇的七零八落的三花猫说着。
“喵——”
于是,不算大的雨伞下蹲着一人一猫,地上都是湿漉漉的,糕点放上去很快就化掉了,程染只能掰一点放在手心里。
“不许咬我。”
“现在应该没有狂犬病,那也别咬我。”
“喵——”
雨这般大,程染衣摆处已经被雨水浸湿了,屁股后面也被油纸伞上滴落的雨水浇湿了。
“她叫花花。”
昏黄算不得如何明亮的灯笼出现在程染狭窄低垂的视野之中。
阿芦撑着一柄青竹伞,伞上绘着白鹭,她低头望着完全被伞覆盖住的小和尚,她心底带着些许的试探,其实她此番出现算是极其冒险的一种行为,但是她没有时间了。
程染的手指戳在三花猫湿漉漉的头顶上,她本身就算不得如何温热,是一样的被雨水浇灌的冰冷,只是这般动作大抵称得上使尽温柔了。
“千里江山昨梦非。”
阿芦摩挲着伞柄,目光依稀之中竟是带了些期盼来。
程染将手指从三花猫的额头上收了回来,缓缓站起身来。
阿芦只见那素色的油纸伞一寸一寸的上移着,雨水沾湿了小和尚的眉眼,夜风四起,那雨滴便晃动着从眉间滴落了下来,阿芦的视线随着那滴水滑过小和尚的侧脸,而那原本低垂的眸子此时忽的抬了起来。
阿芦对上了小和尚的视线,那双眼睛里蒙着沉沉的黑,和未曾褪去的温和。
“转眼春光如许。”
找到组织了。
只不过,辽东派来的是这么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倒是出乎程染的预料了。
“那几人并不是茶商。”
阿芦敛下神思极快的跟程染汇报着情况。
“大晋的细作?”
三花猫蹭了蹭程染的脚踝,瞧着好似没有吃饱的模样,于是程染复又重新蹲了下去,一边喂着猫,一边说着话。
“不清楚,不过,也有可能是宁皇后着人布下的计谋,昨日那位茶商的少年曾经也拿这句诗句说与我听。”
阿芦手中的灯笼烛火摇曳了一下。
程染冰凉的手指顺着猫猫的鼻梁摸了下去,有人拿着接头的诗句前来,只不过,这人只知道诗句,却不曾知晓容贵妃还在的时候,早就与辽东那边商定好了,这诗是有所改动的。
程染已经可以确定,在容贵妃遗留下来的人之中,必定是有人叛变了。
前有宫廷之乱,后有刺客,再加上这次冒名前来接头的,这人清楚他们的每一步行动,有如此高权限的,会是韵贵人那边出了纰漏吗?
“事情我会处理,冯将军可好?”
“冯将军一切安好,殿下放心,前容贵妃交代的事情,冯将军已经在进行安排了。”
“江晋盐引一事,叶城不日便会前去,还有戈州,你此番在京城行动恐有不便,你执我的口令,去寻三元书局的掌柜的,他自会安排你的去处,日后若是有事,皇成寺大雄宝殿摇一枚上上签可寻我。”
程染一边掰着最后一点芙蓉玉梨糕,一边对阿芦说着话。
容贵妃死时,便是这场棋局之始,辽东冯将军是辽东军的副将,程染下达的命令便是暗中发展自己的人马,之后冯将军会被调到辽东清平州驻守,清平州山匪猖獗,也是程染计划的养兵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