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少意外，程染觉得连女主都换了任务能完成真的是见鬼了。
程染回到228的空间，只不过当她出现的时候，身体微微愣住，硬是没有敢往前走一步。
她熟悉的乡村大舞台庸俗又喜庆的布置消失了，连烂俗的七彩霓虹灯都消失不见了。
眼前算得上的一片朦胧的白，极简的装修让程染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医院里，甚至不用闻就能够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消毒水的气味。
程染现在还带着一些上个世界残留的情绪，比如生无可恋的虚弱和一副死就死的无所吊谓的气势，因此当她带着这么一副冷淡的神情在一片低奢风的办公室内寻找228 的时候，莫名的生出了一丝近乎冷漠的凌厉，像是暮冬皑皑里凭空生了一丝黛色，明晃晃的扎人眼。
228 看着皮硬了的程染，淡定的倒了杯茶，手上的动作微微迟疑了片刻，也给自己身旁的另一个茶杯里倒了茶。
“明前的龙井，用灵气浇灌的，喝吧，虽然对于你这张狗嘴来说实在是浪费。”
好吧，即便是228换了身皮，讨人厌的内核还是不变的。
程染步伐有些轻的走了过去，她对于228 的人身算是比较陌生，相比较之前只是出现在她意识模糊的梦里，而现在则清晰多了。
只不过，228 的眼睛上一直笼着一层过于缥缈的，好似白雾织成的纱，这白纱覆盖了半张脸，于是他便只是堪堪露出了一个让人讨厌的下巴来。
程染想象了一下228作为香蕉的时候那双绿豆小眼睛，想着他肯定是很丑这才遮住的，不然他那么一个有威严的系统，顶着一张绿豆小眯眯眼，出去指定是会被人笑话的，因此索性便遮了起来，既能够遮住缺点又能装逼，属实是不错。
没想到228 对于装逼这一道也算是精通。
心里乱七八糟的过了这些许，程染才想起来刚才结算的时候自己是任务失败了，好似无论是剧情完成度还是和谐度都很是差劲，其实程染也一度怀疑，在女主被换掉之后系统之所以没有惩罚她，不过是因着她当时的身体太虚弱了，很容易因为这么一次诛心就嘎掉。
自始至终，有仇当时不报，秋后算账想必是更残忍的。
程染仰头焖了一杯茶，心里已经带着慷慨赴死的决绝了，于是便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然后抬头看着228，眸中依稀带着光亮，这般黑色的瞳仁看向人的时候，即便是没有带着什么特殊的情感，也总是会生出一种湿漉漉的，如同春雨之后的干净明澈之意。
228望了一眼程染，微微抿了一口茶水，嘴里的话毫不留情。
“把你的头转过去。”
“哦。”
程染转过头来，目视前方，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知道这次任务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吗？”
程染看不到228的神情，只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些似笑非笑的含义，再多的她便分辨不出来了。
茶桌上的水汽此时还袅袅氤氲而生，而228纤长好看的手食指按在茶盖之上，动作称得上是赏心悦目的又给程染添了一杯茶。
“女主被换了。”
程染摸了摸茶杯，感受着透过紫檀而散发出来的温热感。
“算是，也不算是，虽然吴筱顶替了原本女主黎未的剧情跟你有着关系，但是早在之前，黎未的心思就已经不在陆观南的身上了，可以说，当黎未开始改变策略的时候，这个剧情就已经歪了。”
“吴筱作为一个随时随地都能够见缝插针的女配，一旦黎未产生了偏颇，那么她势必是要插入的。”
“黎未在之前就放弃了陆观南？啊？她在此之前可是一直出现在我跟陆观南的视线之中，而且小动作不断，这是对陆观南失去兴趣的表现？”程染有些不解的打断了228 的话。
228没有急着回答程染的疑问，他微微垂首，覆盖了白纱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情，不紧不慢的给自己舔了一些茶水之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这般动作行云流水，倒是丝毫不受面上白纱的阻碍。
知道228放下茶杯，他这次才半侧的面容，目光好似透过白纱落在程染的身上。
“有没有一种可能，黎未之后出现在你跟陆观南的面前，她的目标不是陆观南，而是你呢？”
程染：？？？？
......
啊？
“黎未即便是原本预定的世界轨道上都不曾跟陆观南在一起，剧情一开始就告诉你了，黎未并不爱陆观南，她对于陆观南没有任何的感情，她想要做的不过是让你痛苦，让你也尝到失去的滋味。”
“所以，黎未一开始的重点都在你的身上，陆观南不过是她想要用来伤害你的工具而已。这是你的误区之一，搞错了黎未的侧重点。”
“恨是一种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于黎未来说，她恨你受尽宠爱，恨你无忧无虑，恨你的幸福美满，可是当她有一天知道你也同样脆弱，同样卑微的时候，那种嫉妒和恨便顷刻之间不复存在了。她认为你跟她是同类，所以，她将关注和在意倾注在了你的身上，至于陆观南，已然变成了她的眼中钉。”
程染回想起黎未突如其来的表白，还有她偶尔饱含深意的目光，那些她一直认为是挑衅是阴暗的事情。
其实都是在倾诉她的情感。
心里有些微微的哽住，她承认，当她在察觉到女主换成吴筱的时候，便将黎未当成普通的剧情人物放到了一边。
228并没有让程染沉浸在这种情绪太久，他的语气越发的公事公办了。
“陆观南死了。”
“是林阴杀的。”
程染握着茶杯的手猛地顿住。
“你知道之前霸总世界的程然是谁的孩子吗？”
“是吴筱的。”
“她恨你，也恨这个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的孩子，所以她在孩子出生之后，陆观南死后，将孩子遗弃了，她将孩子取名程染，就是想让这个顶着你的名字的孩子流浪，受尽折磨，后来孤儿院的院长觉得程染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过于女性化了，将他改名程然。”
程染沉默了许久，时间长到连228都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
程染忽的想到，霸总世界的程然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满是苦难，不得善终，原来他生来就是一个不被祝福的，而他也真的如同别人所期盼的那般走向灭亡。
这是第一次，程染在结束世界之后心里骤然的升起了一团火。
这团火烧的她心涩难明，手里的茶已经到了刚刚好的温度，程染仰头灌了下去。
“还有吗？”
程染开口询问228.
228并未言明，这其中的因果关系环环相扣，他只是跟程染说了极为浅显的一些事情，至于这其中更为复杂的，牵扯更多的，没有必要再细究。
昨日之日不可留。
程染临行前要去做记忆淡化，她忽的顿住了，好似心里有着疑问，要问一下事情，只是她忽的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口了。
最终她还是问了。
“那林白希呢？”
“是你弟弟。”
程染父亲，程渝北那个情妇的儿子，那是在程染死后，唯一跟程染有着浓厚血缘关系的孩子。
意料之外，又好似在情理之中，程染点了点头，离开了228的空间。
再次回来的时候，只觉得好似方才浓重的情绪如同一笔洇开的墨一般，逐渐的浅淡，随后消无。
而程染再次看到228 ，他又变回了香蕉，绿豆小眼睛配上整整齐齐的领带，模样又老又好笑。
程染此时觉得，还是这般的228看起来顺眼。
“接下来是你倒数第二个任务了，成功的话你离转正就不远了。”
离死不远了，程染心里默默吐槽。
程染睁开眼，只见灯光摇曳，红纱轻浮，自己的头顶上响起女人的嬉笑声，伴随着床榻可疑的吱吱声，没一会儿，某种非常难以描述的打情骂俏的声音传了出来。
程染趴在床底，不敢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