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民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原本惊惧的心此刻倒是平缓起来,对方是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他对于景肆的各项数据了如指掌,他赋予了对方生命和能力,却无法掌控对方,想到这里胡民丰冷笑了一声,即便强大又如何,一个失败品而已。
景肆说完原本欢愉的眼眸微微下压,赤色的眼眸忽然舒展开来,缓缓扬起的笑意带着一种畅快的姿态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畅快的笑意之上,是冷寂的血色眼眸,使得他整个人的面部神情好似被分割成了两部分。
“father,那些针剂真的很疼,你将我们当做实验品,却自欺欺人让我们唤你作father,您不觉得太过于荒谬吗?我是实验对象36号,也是实验品36号,之前的35个都已经被销毁了,father,您告诉我,人类会这般处理称呼自己为father的孩子吗?”
或许是为了减轻负罪感,胡民丰自欺欺人的让那些克隆人称呼自己为father,脱胎于程染的克隆人带着极高的智商,也有着对外界更为敏感的感知力,他们真心实意的将胡民丰当做自己的father,可一旦克隆人出现瑕疵,便会被那个他们称之为father的人毫不犹豫的处理掉。
有些实验品临死之时还在呼喊着father。
“father,好疼,救救我。”
“father,我会听话的,我会听话的,不要销毁我。”
“father,father......”
那些日日夜夜的哭泣,求救,景肆都看在眼中,他浑浑噩噩之中便学会了忍耐,被注射针剂的时候忍着痛,他从未升起过什么反抗之心,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成功使得胡民丰极为欢喜,那个时候景肆心里是庆幸的,他庆幸自己是个成功的实验品,庆幸于自己能够不被销毁。
在他所构筑的世界观中,失败,瑕疵,就会被销毁。
直到有一天,他也出现了瑕疵,身体机能不可避免的产生衰弱,他的大脑是最完美的杰作,可身体依旧是失败的。
景肆知道,他也到了销毁的时候了。
后来,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踩着高跟鞋缓缓而来的程染,发丝是暹罗香。
他离开了培育他的实验室,真真正正的到了外面,在这里,他的世界观被重新塑造。
原来,人类都会存在各种各样的缺陷。
原来,有缺陷不用被销毁。
一直以来完美的信仰被击碎。
“father,有缺陷就要被销毁,那么这个世界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个世界需要销毁,而father你也有缺陷。”
“我今日前来,就是来销毁father的。”
景肆面容上的笑逐渐放大,他第一次露出这种近乎于崩坏的笑意,可那赤色的眼底分明流动着近乎哀求的悲伤。
他亲眼目睹了那么多自己的同类被销毁,只是因为他们有着微不足道的瑕疵。
可是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瑕疵,为什么那些人可以安然无恙的活着,而他们就要被毫不犹豫的销毁?
缺陷,瑕疵就要被销毁,那么他便做这个清道夫。
景肆的话语落下,整个人车队,又或者说是这里的空间都被无限次的分割开来,就好似整个空间都被千丝万缕的线所分割成凌乱的碎片一般。
人若是被极细的利器分割,肢体往往来不及反应,血液还延续在血管中安稳的流动,在三到五秒之后,器官才逐渐的反应过来,而那些鲜活的人上一刻惴惴不安,在呼吸之间,骤然闻到了细腻的血腥气,下一刻整个身体便分崩离析。
直到头颅从脖颈上掉下来的时候,他还存在着短暂的意识,而这短暂的意识使得他亲眼目睹了自己肠胃被切割之后温热的气息。
程染怔怔的看着面前被切割成肉块的人类,此时此刻才终于感觉到一丝属于丧尸皇的恐惧来。
而在场的活人,只剩下景肆,程染,还有胡民丰。
不过胡民丰的状态很难判断是不是活着。
因为他被景肆削成了人彘。
几声婴儿的啼哭从这血腥弥漫中蓦然响起,鬼气森森中令人忍不住心头战栗。
就在胡民丰的身后车内,十几个婴儿保温箱整整齐齐的坦露在夜色中。
每个婴儿的保温箱前都挂着编号。
还有几个婴儿已经能够蹒跚走路,茫然的看着面前发生了一切。
程染走了过去,看着婴儿的编号。
实验品117号。
“程院士,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姐姐。”
景肆笑了起来,那尖锐的冰冷感尽数褪去,他笑的干净又明朗,一如那个清隽的少年。
然后,程染听了一个很长,又很短的故事。
“就是这样,而这些婴儿是father再次复制的克隆品。”
程染此时因着太过于震惊而不知道要做出何种反应来,她只觉得这个世界的阴暗和荒谬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这顷刻之间汹涌的负面情绪几乎让她也产生了一种烂透了的感觉。
“姐姐,我的生命终结于此,但这个世界的销毁不会就此终结。”
景肆说这话的时候,因着太过于苍白虚弱而显得如同轻言细语的呢喃一般。
婴儿的啼哭声在一瞬间停止,新鲜细腻的血液从他们的身体中流出来。
“他们是残缺品,这个世界不需要。”
景肆将手中的带着温柔粘稠血液的晶核放到程染的手里,他轻声道:
“我庆幸自己脱胎于你。”
程染抱住景肆逐渐冰冷的身体,粘稠的血液寒的让她茫然不觉。
而轰鸣声自远处传来,惊颤的声音哆嗦的说道:
“那个丧尸杀了所有人,她杀了所有人!”
白鱼惊恐的看着在一地血肉尸块中的程染,她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