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大理寺,吏部,户部齐齐上奏,逼迫谢毓衡将程染捉拿归案,而当果子送来证据的时候,谢毓衡分毫目光都未落在这证据上,他掩盖在衣袖下的手攥的死死的,指甲深进肉里,刺痛感让他产生了一种介乎于愤怒和荒谬的感觉之中。
程然一定要这般把他逼疯吗?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他如何不知晓,即便是真的不知晓,可那又如何?
他是要拿自己的命换旁人的命。
“朕知道了。”谢毓衡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
而在这疲惫之下是蛰伏的疯魔,蠢蠢欲动。
慕淮危到来之时,那所谓的证据摔在地上七零八落,他捡了起来,这上面一桩桩一件件一笔笔清晰明了,甚至连日期都精确到几时,慕淮危忽的觉得有些荒谬起来。
这人好似不是在记自己的罪证,倒好似在写些呢喃的情话。
“慕淮危,去把程然给朕带来。”
既然他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摆脱掉这个都督,那么他便再次将对方绑在自己的身边,他还是那个孱弱的五皇子,程然还是那个淡淡不爱说话的小太监。
可是,这世间的不甘心好似便已经注定了结局,如何的不甘心也只能是不甘心。
谢毓衡独自一人登上那天和殿的屋檐,寒月无声,天色是一种朦胧的黑,掺杂些灰暗不明的阴鹜,这汴京皇宫的亭台楼阁如同一具死去的尸体,令人望之生怵。
谢毓衡饮了一坛酒,往日他甚少喝这般酒水,因此酒量着实是浅,酒意朦胧之时,谢毓衡摔了那酒坛子,仰面躺了下去,左臂遮面,微重的触感挤压在眼睑上,使得昏暗也变得沉沉起来。
小玄子听到这酒坛碎掉的声响,迟疑了一下,终是忍不住担忧谢毓衡,他沉默不语的爬上这屋檐,小声说道:
“陛下,天寒露重,回吧。”
谢毓衡笑了笑,那声音在手臂的挤压下有些变形,不像是笑,好像是哭。
“我从未想过要他死。”
他骗我对贵妃没有爱慕之情,他骗我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却还是不顾一切的放了贵妃,他那般的人,故作冷漠,佯装狠毒,可是我又如何不知晓呢?他以为楚云尉当真是那般凑巧的出现吗?他以为阖宫的侍卫当真认不出来那艳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吗?他以为满皇城的禁卫军真的都是吓子吗?
他当真以为那般拙劣又匆忙的计谋能瞒的过我吗?
言及此处,谢毓衡忽的笑了起来,那笑声温柔之中透着几分淡淡的无奈,好似是自嘲一般。
“其实哪里有什么殊途同归,哪里有什么殊途同归,不过是他想要走这条路,而我为了他的念头,他的想法,与他一道走上了这条路罢了。”
殊途同归,不过是你想,我也想罢了。
谢毓衡就这般扯着一支干枯几近枯萎的绿梅枝桠,静静的站在小玄子身前,声音温柔到近乎呢喃的说道:
“此后经年,便再也没有旁人能将手臂越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