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安静下来,开始细细的听着慕淮危在跟谢毓衡说着什么。
只见慕淮危看着谢毓衡,垂在一侧的手忽的甩了一下,像是生了几分火气,因此声量便大了些许。
“那程然你当真以为他是对你尽忠?!”
“他生性狠辣,喜怒无常,眼中便只有权势,他助你不过是因为你皇子的身份,谢彦川他高攀不上,你谢毓衡,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
程染愣了愣,心想男主攻就是男主攻,三年不在汴京,这皇宫里发生的蛛丝马迹都一清二楚,明明两个人只见过两面,却把她的性子琢磨的半分不差,果然,能当得起男主攻的人都是狠角色。
“这慕大人是在污蔑程哥!程哥夹在贵妃和殿下中间两头受气,到他嘴里倒成了这般没心没肺的薄凉人。”
薛林忍不住出声反驳。
程染:“......”
果然,自家小弟的滤镜比城墙都厚。
谢毓衡抬头望着慕淮危,他这么些年早养了个没脾性的模样来,生气都是极为克制的,只不过慕淮危这般的话,到底是让他的不悦浮现了出来,不是因为慕淮危说的不对,正因为对方说对了,说准了,准确无误的刺中了这血淋淋的事实,他如同被逼至角落的猫一般,再温和的性子都要炸毛。
“那又如何?”
“慕淮危,你这般冷静自若 ,这般克己复礼,又怎么会知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处于何种险境?”
“你高高在上的对着本殿下施以援手,就以为可以有资格去评判与本殿下一同在淤泥里挣扎的人了?你未历我所历,无需开口。”
眼见谢毓衡明知道程然是什么样的人,还是这般袒护,慕淮危寒了脸色,他看着谢毓衡不算完全长开的身量,心想这少年脾性到底是露出些偏执来,殿下在皇宫一隅长大,自己吃不上山珍海味便觉得是顶顶可怜的人,全然不知道这大梁的山河何种模样,百姓如何水深火热。
“殿下,你若是要对程然好,不是不可,诚然,您所历的我从未历过,而臣所历的殿下同样不知,这山河故土,万里人烟所历的殿下同样不知,既然百姓的忧患殿下不知,那么日后殿下切莫让百姓为您的任性肆意而遭受祸端。”
“殿下若是要坐上那皇位,便容不了这般偏执的性子。”
“蝼蚁渺小,但蝼蚁无辜。”
慕淮危的话说的很明白,谢毓衡宠爱程然是因为程然与他一同经历了那些灰暗的日子,因此程然在谢毓衡的心上占了个位置,可当谢毓衡真的登上皇位,心中便要装着大梁江山,装着黎民百姓。
因为,你不再是谢毓衡,而是一个皇帝。
谢毓衡哑然无言,沉默许久。
薛林听不懂慕淮危的这一番话,不过也隐隐的决定大概是什么正义的话,因此那想要维护程染的话便迟疑了。
程染此时倒是觉出些慕淮危的人格魅力了,年岁还未双十,便已开始游历,他的眼界已经不再局限于这汴京一角,而是整个大梁,君子端方,克己复礼,心存道义,大概便是这种人了。
慕淮危做这一切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太子权势如此重,他却义无反顾的去扶持一个毫无根据的五皇子,只因为看透太子生性狠辣的本质,这样的君王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致命的。
谢毓衡默了默,对着慕淮危供了供手。
他被昨夜的事情刺激的失去了些理智,方才的言语确实不当。
谢毓衡跟慕淮危又言语了几句,谢毓衡这才离开。
程染和薛林本想等着慕淮危也离开再出来,只不过薛林这宫灯藏在一旁,燃尽了便烧着了,远远瞧见忽的亮了一点点灯火。
薛林慌张的急忙想要把这火扑灭,这天干物燥的,一时之间并未踩灭,程染眼看要烧到自己的,也急忙伸出援助之脚来。
两个人剁了好一会才把那点火星子给踩灭了,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只见慕淮危静静的看着极为狼狈的两个人。
程染:“......”
薛林:“......”
程染默默的把脚收回来,等来等去,都没听到慕淮危出声,因此她便有些尴尬的开口:
“慕大人,晚上好。”
慕淮危轻淡的笑了一下,清隽的面容在月色下透出些漠然来:
“程公公,这番行径怕是不妥,隔墙有耳,今晚本官算是领教了。”
程染知晓自己今晚怕是要被慕淮危羞辱一顿了,毕竟自己在对方心里着实是没有什么好印象,她心里存着准备了,便准备等慕淮危开口的时候,务必做出些难堪来,这难堪中还要透露出隐隐的落寞,难受。
此番也算是她开启舔慕淮危道路的第一件事了。
果不其然,见程染不说话,慕淮危以为对方是恼怒了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毕竟现在占理的是慕淮危。
“人人都道程公公深受宠爱,对于事情无理也要占三分,今晚怎么不见程公公的牙尖嘴利?”
程染十分镇定的低了低头,露出些难堪和落寞了,一副被慕淮危说的抬不起头的样子。
虽然她并不知道她这么一个社恐,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人,是怎么张嘴无理也要占三分的。
薛林一开始还为慕淮危如此一番深明大义的话感动来着,转眼就看到慕淮危在嘲讽程哥,本着护短的性子,冷声说着:
“慕大人难不成是手眼通天?程公公最是冷淡的性子,平日跟我都说不上几句话,怎么到慕大人嘴里就是无理也要占三分的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