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宫女回完话,便上前一步,想要将程染的外衣给解下来,她整个人怯怯,甚至都不敢拿正眼去看程染,只能视线平视,直直的落在程染的胸前。
如今十七岁的程染,已经不是那般单薄的有些羸弱的小少年了,她生的好看,眉目清冷如水墨,大抵是要维持着表面人畜无害又心狠手辣的人设,她人前笑是灿若生华,人后冷冰冰的好似经年不华的寒雪。
此时日影西斜,程染整个人沉浸在略微昏暗的光线中,清冷阴郁中又让人多了一份心悸,果子想着这位程公公的事迹,忍不住咬了咬唇,好歹没有哭出来。
她早就听闻,这位程公公身边的侍女便没有活过三个月的,前前后后换了好几个都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死了,以至于好长时间程公公都是一个人独居,脾性也越发的捉摸不透。
她还听闻,去年一位新晋的嫔妃,不小心说了几句贵妃娘娘的坏话,因着在人后说的,她全然没当回事,没成想才过了几日,那位妃嫔便无缘无故生了恶疮,那疮竟是先从嘴里生的,而之后,程公公便又晋了品阶,人人都道,这便是那位年纪轻轻,模样好看的程公公的手段了。
程公公对于皇上的妃嫔都敢如此大胆,更不要提那些太监宫女了,说是程公公每隔几日就要开开荤,手上不沾人血就不自在。
果子越想越怕,一双手碰到程染的衣扣便止不住的颤抖,眼睛里的泪珠滚了一圈,要落不落的,她实在是不敢落下来。
而果子心里杀人不眨眼的程染此刻正在想,这怎么又来人伺候了?她这几年唯恐自己身体的问题被人察觉,每每来人,又怕被发现,又怕是年公公的的人,每回都要折腾一顿才能把人送的远远的,刚刚安静了没一年,又来了一个,还这么小。
程染一想到这事,头都要大了,这人要是无缘无故被送走,年公公肯定要起疑心,她每回都要想个理由,上一个是因为非要给自己暖床,暖个屁!程染马上把人送走了,上上个是因为有狐臭,熏着程染不要紧,熏着贵妃就麻烦了,这次要挑什么刺呢?
程染一想到这些不禁有些心烦,因此面上的神色便愈发的冰冷阴郁,她这般模样本不是对着果子的,只不过落在果子眼里便变了些意味。
她年岁太小,瞧着程染的脸色,以为自己惹怒了对方,马上要被程染搞死了,这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程染低头看清,小宫女哭的委委屈屈,黑眼珠子蒙上了一层水汽,哀哀切切的不出声,任凭谁看到都要心软几分。
程染顿了顿,有些不太明了。
“哭什么?”
这一句话程染只是单单的表示自己的疑问,可落在果子耳朵里,全然是另一种含义了。
因此果子哭的抽抽搭搭,有些自暴自弃的回道:
“奴婢......奴婢解不开......”
程染:“......”
程染一下把衣扣扯开,把外衣脱下来递到果子的面前。
果子擦擦眼泪,看着程染扯扣子的凶狠模样,以为程染要准备弄死她了,此时心里忽的不怎么怯了,娘说过,死了便能见到亲人了,她便能见到小弟和哥哥了,如此她忽的抬起眼来,对上了程染的一双眼眸,这是她第一次正视着这位传说中心狠手毒的程公公。
虽然心里着实是惧怕程公公,但果子不得不承认那句,程公公生的好,后宫粉黛都少有企及。
程染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傻的,这扣子扯坏了,要赶紧拿去补啊,明儿她还要穿呢,这孩子梗着个脖子,一副傻乎乎的劲儿,瞧着不大聪明。
程染觉得大概这小宫女是不懂察言观色这个本事了,于是她勉强开口说:
“拿着。”
果子愣了愣。
程染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着:
“拿去缝补。”
直到程染把衣服扔到果子手上,她才反应过来,匆忙应了一声。
“......哦。”
忽的想着这语气不对,于是果子追着程染离开的步伐在,在程染的身后小声喊着:
“奴婢知道了!”
程染并未回身,也没有旁的反应,只是觉得,若这么个傻的是年公公派来的,那么年公公恐怕也是傻了。
程染走出自己的院子,薛林便走了上来,在程染的耳边言语了几句,无非是那几个跟年公公走的近的宫女也到了出宫的年纪,可是年公公似乎不想把人放走,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年公公忽的又同意了。
程染前两年便把薛林调到了自己身边,算是自己的跟班。
“娘娘身边现在是谁在伺候?”程染问道。
薛林摇了摇头:“五皇子殿下过来了,贵妃娘娘正在对殿下进行教导。”
程染神色微顿,教导不过是对旁人的言辞罢了,真正在做些什么,只有贵妃娘娘和殿下自己知道。
程染知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又因着这月余来宫里的流言蜚语,贵妃把殿下找的次数便多了起来,每每殿下出来时瞧着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细看,却发现殿下的唇色有些鲜艳的过分了。
那是唇齿极力撕扯留下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