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程然与那花魁并未有什么干系?”马文才不动声色的将微微轻颤的手掩于身后,语气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六六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生怕马文才也听信了那些流言蜚语,因此非常认真的解释说:“我可以保证,我家公子绝对跟那花魁娘子没有半分干系。”
马文才抬眼看向云卷云舒的皓白天际,语气带着些质疑,冷冷淡淡。
“你又如何保证,或许是在你不知情的时候呢?”
六六咬了咬牙,面上极为犹豫,最后吞吞吐吐的小声开口:
“马公子,这件事您就算知道也装作不知道,不然我们公子肯定饶不了我。”
“我们程家有一个传统,凡是嫡系子孙在十八岁之前皆不能破了元阳,我们公子来书院读书的时候还未到十八岁,之后又一直在书院中,怎么肯能有机会与那花魁扯上关系,更不可能有什么孩子了。”
马文才微怔,眼眸顿住。
六六却以为马文才不信他的话,虽然他们公子看起来生性风流,天天嚷嚷着要睡花魁,实际上最单纯不过了。
“马公子我跟您说的句句属实,您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公子知道了,还请马公子跟小的一起去山长面前为我家公子正名啊!”
日光温和了些,不再是清晨那般了无生气的白,马文才缓缓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他微微侧身,一侧的身体尽数淋漓在这温润的日光中,另一侧却落了些浅薄的黯淡,这般蓦然中,马文才露出了一个极轻极淡的舒然笑意来。
这笑意一闪即逝,隐匿于黯淡之中。
马文才与六六前去寻山长的路上,只见程染手中提着药包,脚步有些虚弱无力的缓步而来。
瞧见六六跟在马文才的身后,程染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六六那张略微猥琐的面容,确认了好久才发现真的是六六而不是那马桶。
“六六,你这是?”程染不明所以的问道。
六六瞧见程染,面上一下就绷不住了,委屈的简直要哇的一声哭出来,他家公子这般被冤枉啊,手里怎么还提着药包啊,莫不是难过的身体生病了?
“公子,他们欺人太甚,咱们这就去找山长说明情况。”
程染拽住了六六,心中转了几个弯,想明白了六六定是听了那些话,知道自己受了处罚,但是她也没有跟花魁娘子有一段情,这个六六是最清楚的,他定是不忿的。
“六六,你先等一下。”程染脑子有些昏沉,这般被六六一吵便觉得无力起来。
“这件事情是我自愿的。”
六六猛的愣住,他一时之间不太能够理解公子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有人甘愿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啊,那是能够随便开玩笑的吗?那是公子的仕途,一不小心就断送了公子的一生啊。
“昨日我替玉无瑕挡了祝英齐,总不好昨日应允的事情,今日就言而无信便反悔了。”
大概是太过于清楚自己的下场,程染根本不在意那些什么处罚,大厦将倾,到时候整个书院都会解散,入朝为官?那就是一个笑话。
四处流寇作乱,在这乱世之中能活下来便已经是万幸。
“可是,公子您怎么能为了一介青楼女子就断送了自己的仕途!”六六茫然又愤怒。
程染心中想要与六六说些话,不过去看着身旁的马文才时,那话便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东晋早已经腐朽到了骨子里,他们偏居一隅,获得片刻安宁,在他们目光所不及之处,饿殍遍野,人人易子而食。
国危矣,入朝为官也不免落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不过这些话却是不好说出来的。
“六六,我自有我的道理,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程染掩面咳嗽了两声,这两声咳嗽太过急切,如此一来面上便染了些病态的潮红。
“你病了?”马文才微微上前一步询问道。
程染心中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半夜非要拽我起来洗那澡,她何至于在这倒春寒的时节被冻感冒了。
“只是有些着凉。”程染敷衍了过去。
“六六,回吧,总归我还在这书院。”
六六不情不愿又不解的被程染叫走了,马文才这般收了剑,却也是不急不躁的跟在一旁。
而枕霞楼这边却是不太平,秦京生攥着玉无瑕的肩膀,狠戾又无情的说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攀上了高枝,连程然都是你的入幕之宾!”
说完秦京生将玉无瑕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原本就一片狼藉的碎瓷茶杯狠狠的划过玉无瑕的玉臂,顿时鲜血淋漓。
玉无瑕痛心疾首,泪水怔怔的看着秦京生,这就是她一心抛弃家族,抛弃婚约要追随的男人。
玉无瑕恍然一笑:“高枝?秦京生你不要忘了,我原本就是知府小姐,若不是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即便是程然,以我家门楣,那也算不得高攀!”
秦京生此人道貌岸然,得不到的时候惯会花言巧语,得手了便弃之如敝履,且自尊心极强,玉无瑕这般瞧不起他,他面容恼怒起来,猛的抽了玉无瑕一巴掌。
“那也是以前,你如今是一个下贱的青楼女子,你不再是黄良玉,只是玉无瑕!”
“既然你这么喜欢男人,这么喜欢攀高枝,就别怪我不念往日旧情了!”
玉无瑕被这一巴掌打翻在地上,面色红肿,嘴角带血,平日眼波流转的眸子此刻木然呆滞起来。
这日课堂上,夫子手中拿着一张状子走了进来,用戒尺敲了敲说道:“安静。”
“众位学子在书院读书约有一载了,不知住的可习惯?”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抱怨:“夫子,秦京生天天梦游,学子每天都睡不安生。”
“夫子,刘新他脚臭啊,太臭了,学子实在是住不下去了!”
“夫子,王蓝田这人太霸道了,学子也住不下去了。”
夫子又敲了敲戒尺:“肃静。”
“本夫子知道大家有不方便的,今日便是重新安排了住宿。”
“念到名字的学子便是同住的。”
程染记得剧情中好似是马文才与祝英台同住,而她跑去跟梁山伯了,如此一来,使得马文才更加怀疑祝英台的女儿身,便有了后来的巧取豪夺的戏码。
程染这边顺着剧情,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
“程然,祝英台,同房。”
程染:???
她真的不想来一出程祝啊!
程染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来大喊道:“夫子,我不同意!”
只不过,与她一同站起来大喊的还有马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