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变化再如何显得陌生,可曾经的情意依旧在彼此心底。
穆子越这样柔柔笑起来,宝儿心头的熟悉感就重新涌了出来,她开心的又喊了声三叔。
“爷奶呢,身体还好吗?”
“好,就是一直记挂着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一走就是好几年,也不说回来看看我们。”
他公务繁重,没有办法像其他人那样去广城看她,也没办法像穆子成那样可以跟着她到处跑。
他这几年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她又去了哪里,有了哪些遭遇,她和团团在陌生的海外都做出了哪些惊人之举。
只是只听着传闻,到底不如现在这样好好的看一看她。
这可是被他捡回家的小姑娘呢,一转眼这么大了。
宝儿一如从前那般,嘿嘿嘿的笑得讨好。
“广城离得太远了,驾车日夜不停的赶路也要大半个月的时间,来回要两三个月,可以去一趟海外了。”
不是她不愿意回来,而是交通不便的时空出行实在麻烦。
穆子越不理会她的傻笑,只哼了一声说道:“这话你同我说有什么用处,等你见到你爹爹娘亲的时候记得也这样解释。”
宝儿:“……”
三叔这个语气,这是让她自求多福啊!
马车还没走到皇宫旁宝儿就已经开始头疼,旁人她不怕,她最怕的就是尹氏。
许是一物降一物,她虽然看似同周氏更亲昵,可内心深处还是更希望得到尹氏的认同。
希望她觉得她这个女儿不是异类,她只是不希望将自己圈进在那小小的内宅之中,不想将精力全部记挂在旁人身上。
她想用女儿身也做出一番成就,让她的母亲以她这个女儿为荣,而不是放她离开只是出于妥协和母爱。
只是她将这样的情绪藏得很深,除了团团再无人知道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马车平稳的停在了宫门外,她一如从前不用任何人搀扶,一个人动作轻盈的跳下马车。
穆子越在身后看着,只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吧,大家都在长春宫。”
她离开的六年里,骆霆威先修复了长春宫,又修复了奉先殿,最后才在去年着手重建奉天殿。
奉天殿前几日刚刚彻底竣工,骆磬苍的登基大典就会在奉天殿广场举行。
宝儿听穆子越说着宫中变化,走在熟悉又陌生的皇宫里,之前还近乡情怯的心这一刻又安稳下来。
马上要见到的都是她的家人,大家都在彼此想念着,她此时只想走得更快一点。
长春宫里,尹氏已经坐不住,在得知宝儿已经到进城她就急的不停的朝外张望。
若不是身为太子妃,再过几日就要做皇后,她都会自己亲自去城门接女儿归来。
她的宝儿怎么能这么狠心,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一次都不回来看她。
她这个做娘的就真这么差劲,让她一点也不想她吗?
尹氏这几年无数次的在内心中反思自己,反思自己之前为什么要那样拘着她,为什么要将她同京中的那些姑娘相比。
明明姜折欢和柳熙熙嫁入骆家后,最享受的就是骆家的自在和和睦,她为什么还要想不开?
她心中不停反思,只盼着女儿回来后可以同她说娘错了,你以后不论做什么娘都全力支持你,可这一等就是好多年,她狠心的宝儿一次都没有回来。
就是送回的书信写的也都是她在海外的见闻,还有她要努力做些什么,没有一句是对他们的想念。
尹氏张望着,越想越气,眼中已经忍不住续起泪水。
“老大媳妇啊,咱们宝儿难得回来,你这次可不能再说她了,知道吗?她现在是大姑娘了,面皮薄,禁不得咱们说了。”
吴氏见她这般,知道她心中有气,就怕宝儿一进门她就压不住那些脾气,将孩子数落一顿。
尹氏回头去看婆母,眼底是一闪而逝的难过。
她之前对宝儿真的这么差吗?连婆母都觉得她等一下一定会好好训斥宝儿?
“母后,宝儿是我的孩子啊。”
是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这么多多年不见,她思念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说她。
吴氏见她这样说,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是这样就好,她就怕好好的日子里弄得所有人都不自在。
周氏和王氏他们在一旁只垂着眼,默默听着。
她们前几年还能跟宝儿一起出海,后来偶尔也能在广城见上一面。
穆子成则是一直跟在宝儿身边,一边为了开阔眼界给自己也创出一份家业,一边也是为了在她身边守着她,让她不至于遇到事情没有人帮衬。
宝儿这些年跟穆家人的来往更亲密,她的变化她们也都看在眼里。
若是尹氏心中不舒坦,觉得是他们抢走了宝儿,这指责她们也推脱不掉。
所以婆媳几人此时全都垂着头,就怕尹氏心中有气,而她们也确实有些心虚,总觉得自己抢了人家的孩子。
殿中气氛略有些诡异间,穆子越带着宝儿终于到了长春宫,众人几乎是瞬间就站起身迎了过来。
再不是六年前那个一团稚气、娇俏的小姑娘,十五岁的她身上带着在外面历练多年的沉稳成熟气韵。
明明面庞上还有没彻底褪去的婴儿肥,相貌也同从前没有太多变化,可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眼前的瓜宁,早已不是他们记忆中的模样。
尹氏缓缓起身,她在梦里描摹了上百次上千次的女儿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比梦里看到的还要清透静美,只站在那里看着她,就让她觉得这京城里所有的儿郎都配不上她。
她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六年不见,岁月公平的在每个人身上都添上了痕迹。
记忆中,身形高大的祖父被岁月摧折了背脊,那个一身铠甲威风赫赫的祖父发须皆已斑白。
祖母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只身形同祖父一般,似是也佝偻了几分。
父亲再不是那个战场上的冷面杀神,同三叔一样,沉着脸不动声色时让人猜不出他内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有母亲一如从前,眼底的热泪像极了她在玉城离开时的样子。
她上前一步,轻撩裙摆,矮身跪了下去。
“对不起,宝儿回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