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这次是刚从船上下来,手上的事千头万绪,有些刚起步,有些正进行到关键时刻,还有的已经可以转交给其他人来负责,所有的人和事都要她来过问,她忙的不可开交,还没来得及去问京城那边的情况。
此时听凌邵说起祖父身体抱恙,父亲马上要登基,她还有些震惊。
“皇祖父怎么会病重?”
她不由有些急,离京多年,家中的人和事她都是靠着书信往来。
之前只听说皇祖父年纪大了,身上又有行军多年的旧伤身体每况愈下,却是没说已经严重到要禅位来静养。
眼见宝儿有些着急,凌邵忙又解释了一句。
“是陛下和太子殿下商议后的结果,陛下想回南疆静养,等太子殿下登基后就会离京。”
宝儿抿唇,她这趟出海用时有些久,前后一共走了近十个月。
这些年她和团团一起到各个大洲,常年不在大魏,忘了家人也是会老的。
“日子可是定下来了?”
“在下个月的二十五,殿下将手中事务处理好再回京也来得及。”
凌邵看着她,很想说我可以跟你一起进京吗?
最最终他只是躬身行了一礼,在她又看会舆图时默默退了出去。
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默默站在她身后,只用视线追随都怕太过失礼。
他已经弱冠,这些年凌家的生意半数都已经同户部牵扯在一起。
他在京城中的身份,也渐渐从一个被人心底看不起的商贾之家的家主,变成了拥有一定话语权可以搅弄风云的暗中权臣。
弱冠还未定亲,京中不知多少人家在同她祖母和母亲来往,只为了将家中小辈嫁与他。
可心中有了明月,等闲人等又如何能看在眼里。
他盼着他的月亮可以低头看一看他,又怕他的注视凝望会玷污了那轮圣洁。
“主子,这是京城来的密信。”
收起心中那一抹怅然,出了院子他便又是旁人眼中处变不惊、镇定从容的凌家家主。
他接过书信确认火漆没有被拆开,将书信收回袖中,快步出门长腿跨上马车向着凌家别院行去。
凌邵离开后,团团这才从空间中钻出来。
这些年她跟着宝儿一起,一人一鱼在海上到处跑,见得更广阔心怀也同从前完全不同。
她现在再见到凌邵,已是彻底忘了之前还想为他们二人牵红线。
她们宝儿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耽搁在小情小爱上。
“宝儿,你十五岁及笄了!”
她凑过来,看着宝儿手指点的位置,正是骆磬穹和曹友德即将打下来的倭国的最后一处岛屿。
宝儿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头都不抬。
“十五岁而已,怎么了?”
“可以议亲了啊!大魏的女子及笄之后就要议亲了,你这次回京,你娘一定不会再放你离开了,你想过这一点没?”
她一走就是六年,尹氏六年没有看到女儿,可想而知再见到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宝儿终于将视线从舆图上收回来,不解的侧头看她一眼:“怎么会,我这些年带着商队出海给大魏带回了什么,娘又不是没看在眼里。”
她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困在内宅!
就算是她娘又开始执拗想不开,爹爹也不会让她就这样嫁人,以后再无法出海的。
团团哼了一声:“你爹就是个妻管严,你娘真要发脾气执拗起来,他又管不了。”
宝儿:“……”
被她这样一说,她就忍不住头疼。
尹氏要是真铆足了力气,非要给她说亲让她留在京中嫁人,那还真有些棘手。
“算了,回去看看再说吧。”
走一步算一步。
她来到这个时空便一直在遭遇意外,早已学会了不要对事情做太详细的规划。
她只知道她的人生不能由人轻易摆布,至于要如何过下去,还是继续努力吧。
将手中的事情全部安排出去,京城那边的消息也送到了广城。
所有人都在等她回京,离开六年,她也该回去了。
逐风一如六年前那般矫健,宝儿翻身上马,亲昵的在他脖颈上揉了揉,逐风的兴奋的一声嘶鸣便如飞箭般窜了出去。
一众侍卫跟在身后,官道上扬起阵阵尘土。
这些年在海上漂泊,宝儿的肌肤反而不如小时候那般,稍稍一晒就会变了肤色。
她这几年明明没有多加注意,但肌肤却是一天比一天白,如盈盈白雪再不是当年那般让人头疼的模样。
凌邵一如从前那样等在豫州,备了马车吃食还有棋盘,但这一次却是没能等来宝儿。
宝儿终于遇到突然变故,绕路走了晋州,从晋州入京,中途没有路过豫州。
等在豫州的凌邵收到消息时已是五月十二,距离骆磬苍登基只有十来日时间。
他在别院中枯坐了一夜后,弃了马车也带人疾驰入京。
京城还是从前的模样,宝儿坐在马背上,莫名有些近乡情怯。
离开过年,爹爹马上要继位做皇帝,大哥要做太子,小侄子变成皇长孙。
三叔步入中年,据说已经开始蓄起胡须,师姐也已经是三个孩子们的母亲。
一切的变化她都从书信和来人口中得知,但冰冷的文字描述又如何能同活生生的人相比。
正愣神间,一辆华丽的青色马车缓缓驶来,行至城门处在她身旁停下。
车帘撩开,久违的熟悉面孔撞入宝儿眼中。
只来人蓄着胡须,一身官袍,从府衙中出来还未收敛的气势又让宝儿觉得陌生。
“怎么?出去几年回来不会叫人了?”
声音也比从前要低哑几分,宝儿从马背上下来,将缰绳抖给侍卫,身姿轻盈的跳上马车。
“这不是三叔越来越有气势,让人看了都不敢大喘气嘛。”
她心底生出物是人非的感叹,还是怀念从前温润和煦的三叔,而不是眼前这般冷硬的模样。
穆子越偏头看她,记忆中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转眼就已长大及笄。
她都不再是当年一团孩子气的模样,又如何能要求他还是曾经青涩单纯的样子。
周身的冷硬一点点散去,他唇角挂起让宝儿熟悉的笑容。
“走吧,大家都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