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从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要跟王氏他们出海见见世面,然后等船队越过一道道海峡,抵达一处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她久远的记忆就开始复苏。
于是六年时间里,她带着大魏的商队,越过了大西洋,又绕过了太平洋。
曾经只在教科书中看到过的欧洲、澳洲以及北美洲全都展现在她和大魏商人的眼中。
她最初只是想多打通几条商道,让皇祖父和三叔赚银子不要太辛苦。
后来前世的记忆再次偷袭她,让她意识到身处这样的时空,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能做的其实可以更多。
于是,她让穆子越为她精心准备数百套大魏读书人时常翻阅的书籍,又让他准备了数百学子,将人带到了商队所能抵达的每一个角落。
她要让这些读书人还有大楚的书籍来让各个大洲的人了解属于他们大魏的文化。
她要让他们在潜移默化间接受生活在另一片大陆的他们,有着怎样深厚的文化底蕴,那是一片如何神奇的土地。
书籍、思想、艺术、美食……只要是她能想到的,全部都让穆子越这位内阁首辅派人来为她准备好,送到广城码头。
然后她在一次次返航又离开间,将人送去各个地方。
没有人想到宝珠公主跟着穆家人出海,会到来这样的局面。
便是尹氏和骆磬苍也没想到。
他们最初只是想为女儿圆梦,让她可以去领略这世间的美好和繁华。
谁知她一走就是六年,错过了女子最重要的及笄礼,也没有回来看过他们一眼。
但她的事迹却是一年又一年,传遍了大魏,让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海外又发现了一片新的大陆。
那里有同他们完全不同的人,他们有的有着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有的则是肤色漆黑,不仔细辨认便连眼睛也看不到。
宝儿每一次出海都变成了让人无比激动又牵挂的事,总盼着她能再复刻自己的奇迹,再为大魏带回更多的奇迹。
尹氏想去广城看她,女儿不能回京城,那她就去广城。
可在宝儿离开的第三年,骆霆威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明显大不如前。
骆磬苍和骆磬宇兄弟二人在书房中谈了整整一晚,天亮后,骆磬苍带着尹氏回了京城。
他是长子,理该肩负起身上的责任。
他从小就是几个弟弟最为信任的兄长,以后也同样会是。
他回到京城的第三日,宫中传出旨意,封长子骆磬苍为太子,监理国事。
第五日,其他四人的封王圣旨也一并下发。
住在宫里的柳氏和一众皇孙们,终于能出宫搬入相应的王府。
骆磬苍不怕几位弟弟拥兵自重,东南西北,大魏的四处边防全都交给了亲兄弟。
他们可以亲自镇守,也可以交给手下亲信,他给了弟弟们足够的自由,让他们可以随意往返京城。
这样的局面是前朝从未有过的,有老臣进言这样不合礼法,也容易让大魏这大好的局面分崩离析。
只不论是骆霆威还是骆磬苍都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
若是骆磬宇他们的儿孙对皇位生出野心,那便靠这实力来夺。
这天下本就是他们骆家人夺来,从不存着就应该交给谁这样的话。
若是骆翰恺和他的儿孙不争气,被堂弟夺了江山,便是他们没有帝王之气。
这样的言论让一众朝臣震惊错愕的无话可说,这骆家人……疯了吧!
可等他们静下来细细沉思,又觉得这似乎也是一个好办法。
若是从最初就设下防备,反而会让彼此心生芥蒂,最终走向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当然,这样的局面也不是让所有人都满意的。
柳熙熙就因为自家夫君错失了皇位而郁郁了许久。
她每日吃用少,睡得也浅,心事重重的模样,让骆翰廷不知该如何安慰。
“你说你,”他好笑的叹了一声:“这皇位就算大伯不要,父亲也不会争。而我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份心思。
“于文一途,我读书不如大哥和三弟四弟, 于武一途,我行军打仗也不如大哥和三弟四弟。
“我们四人中,我是资质最为平庸的一个。”
没道理他要越过能干又极有天分的大哥和双胞胎弟弟,他的平庸会带着他们大魏也走向衰落,没了现在这般蒸蒸日上的景象。
柳熙熙知道他的话很有道理,也知道自家夫君同大哥相比确实差了一点。
可,那是皇后之位啊!
她从小觉得高高在上的位置,就这样错失真的会觉得无比遗憾。
“不论是帝位还是皇后之位都不是那么好做的,你看皇祖母这几年日夜操劳,人都憔悴的不成样子。
“皇祖父也是,他之前可是提枪上马,一个人就能横扫千军,现在因为朝政都累病了。
“这皇位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的,我就这样陪着你陪着孩子,咱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等天气再暖和一点,我也带你们去广城走一走,看看那边港口边的热闹。
“我听说那边没有宵禁,夜里很是热闹,街上全是卖各种吃食和杂货的小摊子,咱们也去看看。
“爹爹不当太子,我也是皇长孙,以后操劳的事都大哥去忙,我就带着你们去游山玩水。
“你想想,是这样的日子舒心,还是被关在宫里,每日都是处理不完的宫务开心?”
柳熙熙:“……”
她确实觉得这样很不错。
就是被他这样一说,她莫名有些同情大嫂了。
大嫂……之前好像没有半点后半生要生活在宫墙里的准备。
她还听她提起,之前在南疆时如何如何。
眼见她眼中重新闪出清明,他又拿出杀手锏。
“等咱们从广城出来,还可以绕路去看看三叔,他这几年一直在造船操练水军,时刻为了攻上倭国做准备,福州那边也开了港口,据说也很是热闹,咱们到时也去看看。”
他一直都想去看看三叔费尽心力操练出的水军同曾经的骆家军有何不同。
他没说的是,他们骆家的男儿在行军打仗一途从没有孬种,他骆翰廷同样是骆家军将士们口中的小帅。
但他的志向从不在朝堂,只妻子在京城长大,从小见多了捧高踩低所以一心盼着他们能站在最高点。
最高点有什么好,变成孤家寡人……好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