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哦。”
宋忠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回道,
“胡老弟啊,你仔细想想,若是那久经沙场的燕王殿下成了皇帝,那我们这样的文人墨客在这大明还有何地位可言?届时,这偌大的大明朝将成为那粗野武人的天下,我等雅士只能仰仗他们鼻息苟延残喘,像你这样出生寒门的穷酸书生,那下场,啧啧啧,兄长可都是不忍心跟你说穿呐。”
张辅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浑身不断颤抖着,还真把这聪明一世的锦衣卫指挥使唬得一愣一愣的,
“那..指挥使大人,我该怎么办?我们这些文人可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杀戮成性的燕王取代太孙为帝啊!”
宋忠摆出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就好像是舍不得一个亲生弟弟一般,说道,
“其实这办法很简单,只是贤弟啊,你我一见如故,为兄却是不愿让你身处险境啊。”
“小生虽然出身贫贱,但若是能为朝廷,为皇族正统做出贡献,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辅一脸认真地说道。
“好,我大明朝有你这般书生,定当文运永盛!”
宋忠激动地拍了拍张辅的肩膀,一脸欣赏地说道,
“如今圣上虽然对燕王殿下有所怀疑,可奈何燕王殿下乃是其骨肉血亲,更是如今陛下年纪最长、能力最强的皇子,若是无凭无据,陛下绝对不会对燕王采取任何措施,可要是等到陛下驾崩,这皇位变数就必然太多。即便皇太孙殿下能够顺利地灵前继位,就凭他那仁孝之心,定然也不会对燕王殿下这位亲四叔施加任何的压力,那么这些事情,就只能靠我们来做。贤弟你明白了吗?“
“宋兄的意思是,我们趁着当今圣上驾崩之前,给陛下提供燕王殿下蓄意造反的铁证?”‘
张辅试探着猜测道。
“贤弟天资聪慧,兄长自愧不及也。”
宋忠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如今大明,全天下能够压得住燕王殿下的,只有陛下一人耳。若是陛下驾崩,那将没人能够限制住燕王殿下这位塞王之首,我们锦衣卫奉了齐黄二公的命令,偷偷潜入北平,如今已经在燕王府、庆寿寺各处埋下了龙衣、龙袍,这便是为燕王图谋不轨的物证,而塞王造反,自然非同小可,我们就还需要一个人证。”
“宋大人的意思是,要我跟您去应天府,在御前做人证?”
张辅听得暗自无语,说这宋忠笨吧,他还知道埋点违禁物品栽赃陷害,还知道这燕王殿下在朱元璋驾崩之后会是天下无敌,可说这人聪明吧,他又把这些事情对着一个刚刚相识不知底细的文人和盘托出,但又不得不陪他演完这出戏,只好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说道。
他不知道的是,这大明朝初期,尤其是在洪武时期,哪怕文人能够官拜殿阁大学士,也只是作为侍从顾问,帮助皇帝处理繁多的政务,不像是后来的内阁那样具有诸多决策权,这也导致了文人的地位在明朝初期其实不是特别的高,即便是在胡蓝两案之后,武勋集团的地位极具下降,却依旧能够比那些文官高出一头。
为了争取地位,文人们也不得不紧密地团结在一起,更不必说现在这位地位已经是危在旦夕的锦衣卫指挥使宋忠,也许当他看到张辅的第一面会不免有些警惕,但当张辅展现出那副高超的演技之后,哪怕精明如宋忠,在此时此刻也早已打消了所有顾虑,对着张辅这位土生土长的文人表现出了百分百的信任。
毕竟,两世为人的张辅演技可是领先了明朝人几百年,说是洪武影帝也不为过。
宋忠看着影帝先生在厅里坐立不安来回踱步的样子,竟是真的升起了一丝不忍,耐心地对着张辅说道,
“贤弟不必如此害怕,即便此事不成,有我与仁慈的皇太孙殿下作保,定能保你无虞,等到太孙殿下登基,你也能记上一功。若是此事功成..“
宋忠顿了顿,有些神秘地压低了声音,笑眯眯地说道,
“皇太孙殿下只要顺利登基坐稳帝位,你当居首功,届时鲤鱼跃龙门,拜相封侯,与你那娇妻一同在应天府携手住进自己府邸,岂不比在这偌大的北疆居无定所,被那鞑子吓得胆战心惊的日子好上百倍?”
张影帝被说得心动万分,此刻的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角色,一个穷酸书生有这般机会鱼跃龙门当然不愿错过,忙是回应道,
“宋兄所言极是,小弟愿为太孙殿下效犬马之劳!”
宋忠大笑三声,对这张辅的态度表现得极为满意,刚欲说话,门口却匆匆跑进一个锦衣卫番子打断了他。
宋忠带着些怒意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责备道,
“没见到我与贤弟在谈事吗?如此失礼,怎能成大器!”
“是,小的有罪。大人恕罪。”
那番子忙是对着张辅鞠了一躬表示歉意,又带着些欲言又止的表情看了宋忠一眼,低声道,
“宋大人,小的贸然闯入实在是有要紧之事要向您汇报,这..”
“哦,既然二位有要事要处理,在下告退便是。”
张辅立马会意,刚欲离开,却是被一只洁白如玉的手给拦了下来,
“胡老弟是自己人,不必避讳,你尽管汇报便是。”
那番子听到自己老大这般吩咐,倒也不再那么警惕,恭恭敬敬地弯身抱拳,说道,
“二位大人走后,我们奉宋大人之命继续在那庆寿寺庙中搜索,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本想趁其不备将其拿下,可不料那女子武功极为精湛,在来不及准备的情况下竟是放倒了我们好几个弟兄,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将其捕获,如何处理,还请大人示下。”
“哦?我留在庆寿寺的人手可都个个是好手,竟然被一个女子放倒了?”
宋忠好奇道,
“带路,我亲自去看看。”
一听这话,张辅背后的冷汗直冒,这庆寿寺在这燕王寿宴时期本就没有别的香客,那这武功高超的女子除了自家妻子还有谁?
一个穷酸书生,却有一个能够放倒好多锦衣卫的老婆,且不说这位聪明一世的锦衣卫指挥使信不信,就连他自己怕是都不敢相信,若是自己两夫妻在这锦衣卫衙门里身份暴露,那后果简直是不敢想象。
看着准备出门的二人,张辅忙是跟了上去,对着宋忠说道,
“宋兄,不如就让我与你同去,这精通武学的野蛮女子怕是说不得官话,有我在,宋兄也算是多个帮手。”
宋忠一听觉得有理,想到这北方的粗鄙武夫很有可能会用本地方言骂他脏话,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就劳烦贤弟了。”
在那锦衣卫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这座府邸的西院一间小房间,若非有了宋忠的讲解,张辅甚至还以为来到了锦衣卫衙门的另一个会客厅。
因为锦衣卫失去了内外刑狱的权利,这里的环境倒也没有像是张辅印象里那些锦衣卫大牢那般黑暗潮湿,反倒是出人意料的整洁,甚至那房间的小木门上还开了一扇小窗户,让得阳光都能照射进这座关押嫌犯的临时监狱。
走进房间,只见在那角落处正坐着一名女子,身上穿着一袭明黄淡雅长裙,墨发侧披如瀑,素颜清雅的脸上满是孤傲与淡然,即便是被五花大绑,却也遮不住那一身一种雍容高贵的气质。
张辅见那身姿并非自己的妻子也是松了口气,可当那女子察觉到有人进来而抬起头时,他却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这女子他见过,竟是昨日在路上骑马冲撞他的那位千金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