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不错,多谢指挥使大人款待。“
张辅一脸热情地迎了上去,又装出一副十分好奇的神情开口问道,
“不知宋忠大人请小生来此,到底是要查什么案子,该有多大的案情才能让您这位手眼通天的指挥使大人亲自查办?”
宋忠似乎是对“手眼通天”这个马屁十分受用,满意地点点头,热情地拉着张辅朝着厅中走去,说道,
“小兄弟莫要这般客气,你我皆是文人雅客出身,我又与小兄弟一见如故,自此你便称呼一声宋兄即可,今日办案匆忙,倒是还不知道小兄弟尊姓大名?”
“小弟免贵姓胡,单名一个章字,名字有些简陋,倒是让宋兄见笑了。”
张辅一脸腼腆,全然是一副进京赶考的那书生模样,看得宋忠愈发热情。
“诶,名字来自父母,你我皆是读圣贤书之人,岂可妄议?倒是不知小兄弟你此番上山去那庙内是有什么要紧之事,莫要让老哥耽误了你的正事。“
宋忠故作责备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张辅摇了摇头,摆出一副久经风霜老气横秋的模样,语气中带着些悲哀地解释道,
“宋兄有所不知,我本就是这北平本地之人,我爹是个老兵,靠着陛下的恩德,我自幼在先生教导下勤奋念书,本想靠着拿个功名入朝做官,可却不曾想我父亲早夭,我不得不为他服孝三年,等到三年期满,我想重拾书本,却被同乡之人说成是那改父志的不孝之人,这北平城上下,人人都要我追随父亲遗志而投奔到军队之中,这才算得上是追随父之志的大孝之人。“
一边说着,张辅用余光扫了一眼宋忠,见他面不改色,又接着说道,
“可我自然是不愿意了,呜呼哀哉!可悲啊!这北平城上下内外重武轻文,我等文人无那报效朝堂之径,整日只得郁郁寡欢,此番上山祈福,也是为了祈祷陛下龙体康健,早日听到我北方学子的呼声呐,若是指挥使大人有意,还请大人为我北方学子伸冤!“
张辅一边说着,一边擦着眼角流出的几滴眼泪。
张辅声泪俱下的演绎竟是真的让一直都在试探着他的锦衣卫指挥使宋忠也有了共情,宋忠听着他的讲述,仿佛自己也回到了过去那个战乱时期刻苦读书的酸秀才,止不住自己眼泪的指挥使大人此刻的语气有些哽咽,
“没想到,贤弟求学之路竟是如此刻苦,对这北方学子求学之难,圣上也是早有耳闻,贤弟放心,皇太孙殿下不会忘记我们这些学子,等到太孙殿下登基,你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皇太孙殿下!皇太孙殿下竟是如此宽厚之人吗?”
张辅面露惊喜地说道。
提到皇太孙,宋忠的脸上露出了骄傲与自豪的神情,他耐心地解释道,
“太孙殿下生性仁厚,自幼便追随齐泰、黄子澄、方孝孺几位大儒学习,极为重视圣人之道,他深知你们这北方学子之难,等到他登基,定会给予北方学子各种特殊待遇,入朝为官定然不是问题。”
听到这话,张辅“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竟是满是虔诚地匍匐在地,对着上天磕了三个响头,仿佛是真的经受了多年的委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多谢太孙殿下,皇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哦不!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忠被这穷乡僻壤没见过世面的书生逗得哈哈大笑,眼底深处一丝得逞的光芒闪过,装作是想到了什么悲伤之事的模样,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张辅依旧保持着那副天真无邪小书生的模样,注意到宋忠的叹气声,张辅好奇地问,
“指挥使大人怎么了?为何如此哀愁,尽管说来,贤弟为你分析一二。”
“哎。”
宋忠叹了口气,无奈道,
“贤弟久居北疆,对这朝堂之事有所不知,自从懿文太子离奇薨逝以来,这朝堂内外就总有不同的声音,有的说立皇太孙,可有的却要陛下立皇子为帝,这对陛下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时间难以抉择,皇太孙殿下虽是正统嫡亲,但立孙子为继君,实在是古今罕见,外加皇太孙殿下宅心仁厚,当然不肯对自己的皇祖父提出那继位之要求,如今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皇太孙殿下的皇位却是不稳当啊。”
听到这话,刚刚对着皇太孙殿下还感恩戴德的天真书生张辅气得拍案而起,
“古人早有言在先,立嫡立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岂可改古例废太孙而立塞王?这般进谗言者当真是祸国殃民!该杀!”
“若朝堂之上,只有那般进些立皇子为帝谗言的小人倒也不足为惧,”
宋忠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又意味深长地暗示道,
“怕就怕,有的人把这些谗言当真了啊。”
“谁!是哪个王爷竟敢如此大胆,竟敢觊觎那九五之尊的宝座!”
张辅怒不可遏,全然一副愤青模样,
“是西安秦王?还是太原晋王?莫非是这两王靠着自己年长,起了不臣之心?”
宋忠笑着摇了摇头,
“贤弟有所不知,当今圣上的皇二子与皇三子已经是相继病故,他们的儿子不务正业,实在是不成气候之人,怎敢有那觊觎之心?”
张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副思考的模样,用着试探的语气问道,
“难道是开封周王?听说他在封地风评极佳,莫非他要凭着开封百姓起兵反朝廷?”
宋忠大笑,他被这个穷乡僻壤的傻书生逗得不亦乐乎,
“开封虽富,在朝廷面前也不过只是星星之火于日月,螳臂当车罢了!古往今来,有哪个藩王靠着一隅之地登临大宝的?”
现在是没有,不久的将来就有了。
张辅鼻子抽了抽,又接着疑惑地问道,
“那莫非是大宁宁王,听说他带有甲兵八万,战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均骁勇善战,人人都说他作战谋略高明,若是他出兵,恐怕只有那谋反的蓝贼能与之抗衡了吧?“
宋忠却是对这宁王嗤之以鼻,丝毫不把他看在眼里,
“不过一个居于蛮夷之地整日征战的小王爷,要说跟我朝廷硬碰硬起来,就凭曹国公那般将门虎子,都能轻松把他收拾掉,更别说还有耿炳文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不成气候!”
“小弟愚钝,宋兄还请直言,小弟实在是想不起另一个能影响皇太孙登临大宝的王爷了。”
张辅被那句曹国公将门虎子差点逗笑破防,可又强行忍了下来,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问道。
“贤弟啊,你可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宋忠笑了笑,提醒道,
“你再仔细想想,如今陛下还剩下的皇子,除了早已病故的皇长子、皇二子、皇三子之外,还有谁最年长?谁的兵权最雄厚?谁的声望最高?”
听到这话,张辅装作细细揣摩的样子,认真思考了半天,突然神色大变,
“宋兄的意思是,我们北平的,燕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