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饭铺里的场景确实颇具诡异感,一个以行骗为生的老道士与一个窝囊的小姑爷坐在一起,谈论着各自的志向,显得十分离奇。
晋鹏仰头望天,眼中的迷茫逐渐被坚决所取代:“……我必须在一个月之内积攒足够财富,成为六合县的首富!”
――前提是避免再次碰到那些古代的江湖骗子。
龙川目瞪口呆:“这就是你的志向?”
晋鹏坚定地点了点头,充满信心:“没错!即使眼前的首富是我岳父,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赶下台,取而代之!”
龙川瞠目结舌,久久不能开口。
许久之后,龙川终于叹息道:“……别人都说古家姑爷得了大病变成了疯子,贫道以为这不过是谣言,如今看来……传言之所以成为传言,或许有些道理。贫道对尘世又多了一层了解……”
晋鹏欣然拱手道:“道长在红尘中修行,如今又有了更深的领悟,不久或许就会飞升成仙,实在令人欣喜。”
龙川略带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听说你本是农户出身?”
“没错。”
“现在你要转行做商人?”
“是的。”
龙川带着一股无奈:“我们朝代把人分为‘士农工商’四个等级,你原本是第二等的农户,却选择做最低等的商人,我实在难以理解。这不叫志向,简直是自甘堕落!”
晋鹏有点懵了,甚至连个江湖骗子都对商人这个职业看不起,看来明朝对商人的地位真的相当低,连“有钱就是大爷”这样的观念都无法在这立成立。
明朝的商人地位如此低下,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似乎与经济基础并没有直接关系,这种情况在历史上还真不多见。
与老道士聊了半天,虽然谈不上特别投机,但晋鹏感觉这位老道士可能是他穿越后第一个跟他多说话的人,姑且可以算是个朋友,尽管这位朋友实际上是个骗子。
吃得饱饱的,桌上的几个菜碟被老道士吃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尽管老道士恳切地示意还要再来几道菜,晋鹏还是招呼伙计结账。
这顿饭花了五十文,价钱还算合理。晋鹏小心翼翼地从身边的皮囊中取出一片小小的碎银,随后将它交给伙计,饭铺的老板站在柜台旁,使用一把精致的小秤轻轻称了一下碎银,接着递给晋鹏几十文的零钱。
离开了饭铺,晋鹏与老道士拱手告别。老道士显得有些不舍,甚至一直跟在晋鹏身后,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他提到最近决定在六合县安定下来,希望晋鹏每天能出来一起交流,集思广益,重新规划晋鹏的志向。
然而,晋鹏对这番话毫不理会。他早就看穿了老道士的险恶用心,那些所谓的“交流”无非是想让他每天请老道士吃饭。他可不打算再充当这位江湖骗子的冤大头。
龙川跟了他半条街才终于停下,高举着“命理神数”的幡子,转身去骗其他人去了。
走在回古府的路上,晋鹏脑子里不停地思考。认识老道士的经历让他感到挫败,他本以为自己聪明,但回想起穿越以来的一系列遭遇,差点被埋、误认人、冒犯丫鬟、差点被赶出家门,以及现在被江湖骗子骗了饭……这些经历一个个浮现在他脑海中,他开始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原本坚持的一个月之内成为六合县首富的梦想也开始动摇。
他开始反思自己,发现自己确实过于自信。古代的人们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愚蠢,他自己才是那个傻瓜。一个月之内成为六合首富的目标实在太过不切实际了。也许应该调整为两个月吧。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他对陌生人一向有着警惕心理,但为什么这个老道士如此轻易地骗了他一顿饭,他居然没有太多的恶感?相反,他似乎对这个老道士产生了某种奇特的亲切感?
莫非这个老道士并非凡人?
回到古府已是傍晚时分,刚一迈入旁边的侧门,晋鹏就察觉到今天古府的氛围有些异样。
通常门房里总是聚集着几名下人,有时在那里喝酒吹牛,有时投掷骰子玩赌博,为了一两文钱争得面红耳赤。然而今天的门房内异常地寂静,只有老门房一个人坐在那里,他脸上带着几分惊恐,不时警觉地瞥向前院,竟然没有注意到晋鹏的进来。
晋鹏皱了皱眉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他在心里感到疑惑时,门房里的老管家迎面走了过来。晋鹏连忙侧身避让,正巧看到古管家,他想起上午出门时好像愚弄了古管家一回。现在看来,似乎那次愚弄相当成功。古管家的白皙脸庞上印着两个鲜红的巴掌印,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了很多,往常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完全消失了。
晋鹏偷瞟了一眼古管家的夫人的胸脯,心想这个罪名可不小,这家伙也未免太蠢了,竟然主动跑去向古六九解释?如果真是这样,挨两个耳光也是活该。
尽管如此,晋鹏心里还是有些内疚,毕竟做了错事就得低调一些,特别是在对待冤大头的时候,更要保持低调。
本以为古管家见到自己会发作,控诉晋鹏的轻率行为,没想到古管家却径直走过,根本没有理睬他。他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晋鹏,然后焦急地朝大门外走去,眉头紧锁,似乎有急事要处理。
晋鹏越发感到奇怪,今天古府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他才有些后悔,意识到人际关系的薄弱之处,应该在古府的下人中交些朋友,尤其是那些喜欢散布八卦和时事新闻的下人。
由于没有第一手信息,他现在感到异常焦虑。
“山不来我就去山“,他决定主动去寻找消息。
他在古府前院的西侧花园找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静静地蹲下,像等待兔子撞上陷阱的猎人一样,耐心等待着倒霉的下人,然后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首个倒霉的人是负责修剪花园的哑子叔叔。晋鹏将他按在地上,迫使他透露古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幸的是,晋鹏选错了目标。哑子叔叔之所以被称为哑子,是因为他无法开口说话……在晋鹏充满歉意的表情下,哑子叔叔涂抹着幸福的眼泪,匆匆逃走了……能够成为哑子,实在是前世积下的好德。
于是,晋鹏只好再次蹲下,像一名潜伏在敌后侦察哨的士兵,继续等待着下一个倒霉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