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萝裹着披风一步一咳嗽的走进来,见到地上的碎玉,唇角勾了勾。
她柔柔弱弱的来到慕容夫人身旁,委屈道:“姨母,阿萝一介孤女,没有父母撑腰,自然是谁都欺负得。还请姨母不要再为了阿萝动气,阿萝命苦,阿萝认了…”
涂知意不耐烦的打断她:“你说我推你下水,那我总要有个原因吧?”
“是阿萝不对,阿萝与憬哥哥朝夕相处,一时兴起就多说了几句,惹了四姑娘生气…”
“行。”涂知意嗤笑一声,又转向屋中家丁。
“她落水后多久后,你们救的人?”
一个家丁连忙道:“我们听到动静就去了,没多久。”
涂知意瞥了一眼聂萝:“你可有异议?”
聂萝感激的看了几个家丁一眼:“若不是几位家丁小哥及时相救,阿萝也不会这么幸运能活…”
话还没说完,涂知意就动了。
她猛地上前一把拽住聂萝,大刀阔斧的往外走。
屋里所有人都傻了,愣了半天才浩浩荡荡的追出来。
只见涂知意将聂萝拖到池塘边,一把就推了下去。
不仅如此,她自己也跳了下去,把聂萝的头死死按在水里。
岸上所有人都张大了嘴,易栀的父亲更是七窍生烟,指着她破口大骂。
慕容夫人气的双眼外凸,死死盯着池塘中心说不出话。
大伯赶紧招呼家丁:“愣着干嘛?赶紧救人!”
“我看谁敢动!”
涂知意一手按着聂萝的头,一手直指岸上。
眼神和语气皆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将所有人都镇在原地。
一时之间岸上鸦雀无声。
众人都在暗暗心惊,一个不受待见的女儿身上怎么会有如此气势?
聂萝在水中疯狂挣扎,每每快撑不住的时候,涂知意就会让她浮起来一下,然后再把她按回去。
岸上反应过来的家丁开始下水靠近二人,但不知为何,手脚不论怎么划水都前进不得。
慕容夫人已经哭叫到快背过气去,老太太见不得这种场面,已经被扶回屋了。
就这样僵持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感受到手下女子挣扎的力度逐渐渐减小,涂知意这才收起了四周的结界,将聂萝丢给了来救人的家丁。
一群人簇拥着聂萝上了岸,没人敢靠近涂知意。
涂知意慢悠悠的跟在人群后,轻巧的跳上岸拧了拧衣摆的水。
聂萝一脸恐惧的缩在地上,一个劲的往慕容夫人怀里拱。
涂知意笑着走过来,离她越来越近。
“你看,你命硬的很,在水里待这么久都还活蹦乱跳的,那下午怎么就要死不活了呢?”
她只是轻轻的笑着,却给人毛骨悚然之意。
不仅是聂萝,就连慕容夫人都被她吓的浑身冒冷汗。
“故意杀人可是重罪,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你们以此来诬陷我一个无辜女子,当真是丢慕容家的脸。”
“故意构陷,你说我现在告到知州府,慕容大人会不会替我主持公道?”
刚说到此处,慕容疏就已经匆匆赶到了。
慕容憬连忙上前行礼道:“父亲,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若不来,你们都要翻天了!”
慕容疏身为青州刺史,一向公正廉明,是百姓心中的“父母官”。
易家与慕容家关系亲近,两边人来往密切,慕容疏自然也知道易栀是个什么性子,也知道聂萝平时是如何胡作非为的。
以前只当是她年纪小不懂事,骄纵了些。
可今日她居然用这样愚蠢的办法去构陷易栀。
这件事往小了说,是孩子们不懂事瞎胡闹。
可若是往大了说,一旦易栀“杀人未遂”罪名坐实,只怕是要摊上牢狱之灾。
这可是毁人姑娘一辈子的事!
慕容疏脸色铁青,乌纱帽都要被头发顶起来。
“易兄,贱内不懂规矩,我在这里替她给你陪个不是。”
他向易父行了个礼,语气严肃。
易父陪笑道:“无碍无碍,姑娘家打闹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涂知意心中冷笑,心想这可就替我化干戈为玉帛了?
若是自己没有修为挡住围上来的家丁,没有力气按住聂萝,是不是就让她成功陷害了?
这个父亲,当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女儿的死活。
慕容夫人和聂萝都被带走,慕容疏和易家的一大家子寒暄了一会,才带着随从离开。
涂知意一直站在人群最后,像个透明人。
没有一个人问一问她这个“苦主”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磕着碰着。
送走了慕容疏,易父这才想起来今日之事的当事人还有自己的女儿。
“你可知错?”
男人板着脸,语气不善。
“我何错之有?”
涂知意反问。
“你把那聂家姑娘按在水里,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有分寸,不会弄死她。”
“就算你有分寸,行事如此偏激,迟早要给家中惹事!”
涂知意长叹一口气。
说到底,这人就是怕把聂萝弄出点什么闪失,得罪慕容疏。
心累。
她捏了捏眉心,没好气道:“好,我错了,怎么罚?”
见这逆女如此漫不经心的表情和动作,易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到祠堂跪着,没我命令不准起来!”
涂知意扭头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反正聂萝也教训了,罪名也洗清了,剩下易家这些破事就都无所谓了。
祠堂罚跪,她最喜欢了。
没人打扰,没那么多事,让替身人偶跪着就行。
以她以往被罚跪的经验来说,没有三日是出不来的。也就是说,她有了至少三日的完全自由时间。
连晚上都不用回来了。
涂知意轻车熟路的来到祠堂,扔出人偶后就御剑离开了。
出了易家,她直奔幽都案府一处府衙。
洛屿刚整理完今日的新卷宗,准备回家。路过证物室时发现里面有些亮光,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府衙大堂中也黑咕隆咚的没有一个人。
谁这么晚了还在加班?
他推开证物室的门,看到涂知意正一手拿着卷宗,一手悬在存放证物的油布包上方。
少女在微弱的灯光下,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