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重游嵩山愁更愁
阎尔梅夫妇伴随着雪儿在少林寺住了半年余,已是春节刚过,大地回春,万物复苏,使嵩山出现一片绿油油的生机。
“雪贵妃,尔等快收拾行李,皇上已经派昌平府尹来接你们进京。”
这天一早,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释觉方丈就兴冲冲地来到梧桐小屋报信说。
释觉方丈的话音刚落,一个耳熟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雪贵妃,阎大人,下官受当今皇帝康熙之命,前来迎接雪贵妃进京。”
阎尔梅寻声望去,紧跟释觉方丈后面的原来是他的好友,雪贵妃原先在河南驻马店见过的大明进士龚孝升。
他见龚孝升身着六品官服,头戴暖帽,帽子上的顶戴是砗磲,一眼就看出他是一名六品州官。
“龚大人,你不是改行做古董生意吗,何时进京为官了?”阎尔梅问。
龚孝升解释说:“用卿兄,不瞒你说,自先皇自缢煤山后,本官对政治前途就丧失了信心,做起了古董生意。改朝换代后,是赤明总督在康熙皇帝面前举荐,才谋得京都昌平府尹的差事。”
“啊!识时务者为俊杰,恭喜龚大人。”
“哪里,哪里。”
阎尔梅似乎明白了,康熙皇帝为何要他来接雪贵妃,原来先帝的祖坟山天寿山十三陵是他管辖的一亩三分地。
龚孝升从侍从那儿接过康熙皇帝的圣旨,转儿对雪儿说:“请明朝遗妃接旨!”
雪儿见状,忙下跪说:“贫尼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前朝崇祯皇帝遗妃雪儿浪迹江湖多年,现已钣衣佛门,法号惠灵。朕念及惠灵尼对前朝夫君贤德有加,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赐在天寿山旧明祖坟地处建一座凤雏庵供惠灵修行守陵。
钦此!
“谢皇上!”雪儿接过圣旨后起身,忙向龚孝升行彿门礼节说:“谢过龚大人一路辛苦。”
龚孝升毕恭毕敬地回答:“哪里,哪里,能为雪贵妃效犬马之劳,乃是旧臣的荣幸。”
阎尔梅说:“龚大人,你先到堂屋喝杯香茗,我们收拾收拾行李就同你进京。”
龚孝升忙说:“不忙,不忙。嵩山乃五岳之中岳,想必你们已经有玩了个遍,我还没有来过呢,用卿,你再陪陪我游玩一番如何。”
不待阎尔表态,龚孝升后面的一个官员模样的人率先表态了。
“欢迎,欢迎。嵩山山高险峻,道路崎岖,下官这就派人准备滑竿。”
阎尔梅这才发现,伴随龚孝升而来的还有登封县令。
雪儿忙说:“有两副滑竿就行了,一副龚大人乘座,一副给洵儿妹妹乘座,贫尼与阎大哥都是习武之人,翻山越岭是我们的强项。”
“龚大人,如此可好?”登封县令拿不定主意地问。
“恭敬不如从命,立即出发!”龚孝升大手一挥地说。
一行六人畅游嵩山,自然与他们三人游玩时,另有一番情调。
龚孝升原先很是佩服阎尔梅的才华,现在他躺在滑竿上,见他上山如履平地,自愧不如,更加地佩服他了。
“用卿兄,我们已经游到登封县北郭,是中岳之顶峰,你有没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阎尔梅登高望远,中岳七十二峰尽收眼底,望着壮丽的河山,他吟了一首《游嵩山》,也算是答复了龚孝升。
方岳中尊设紫庭,豫州分野画丹青。
平台映发烟云气,双畤参陪火藻屏。
华岱东西联俎豆,河淮南北浴精灵。
成周定鼎无人会,测影璇圭主帝星。
一行都知晓,诗中所指的紫庭,乃天帝中宫也,下庭是中岳,诗人是多么地有想象力。
阎尔梅吟罢,欧阳洵已从滑竿上下来,小鸟依人地倚靠在阎尔梅身上,夫唱妻和,也吟唱一首:
神盖峰头结草参,东寻曲壑赏卢潭。
蝌藏岩际雷纹古,蟾吐峰丫月魄涵。
三柏曾膺天子诰,千莲偶瑞法王庵。
名山僻事多难考,启母云何化石函?
“好,好诗!”龚孝升竖起大拇指说:“早就听说用卿兄娶了一个才貌双全的江州才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令本尹敬佩。”
雪儿开玩笑地说:“龚大人,我这年轻才貌的嫂子,比你官邸里的那位铁公鸡是否艳色一点。”
龚孝升脸儿一红,知道雪贵妃那年为在驻马店老家,内人给她坐冷板凳的事儿耿耿入怀。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雪贵妃说笑了,贱内与阎夫人无可比拟。惭愧,惭愧。”
欧阳洵见夫君的好哥们,当众奉承她,心里自然高兴。她向他投以宛然一笑说:“龚大人过奖了,贫妇这是班门弄斧,还是请龚大人馈赠一首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这是本尹平生第一次接受才女的邀请,荣幸,荣幸。”
龚孝升说着,这时,早春的天空忽地下起了小雪,触景生情,他还是以他们夫妇的《游嵩山》为题,和唱一首。
诗读崧高未及登,忽来风雪路崚嶒。
栽林别有移山客,受戒难寻净土僧。
五渡波澜收一派,三呼音响落千层。
枝江不逐曹溪去,添出黄梅一席灯。
敲锣听音,品诗韵味,龚孝升的这首诗,有两层意思,一是对阎尔梅的人格给予了高度平价,二是对他的人品和才华表示了极为尊重,是诗家上品。
阎尔梅听罢,只是谦逊地淡淡一笑,随即吟了一首他游嵩岳庙时作的《嵩岳庙有感》自嘲诗,作为回馈。
层层金碧扮繁华,庙貌山光尽数差。
松柏失时先落叶,泥神遭乱悉无家。
残宫草际理鸱吻,废阁阶前置兔罝。
何处道人称炼术,请从灰砾认丹砂。
雪儿见阎大哥还是如此悲观,心里很是难受。可惜我无文人素质,不能以诗相劝,只能借用民俗语言相劝。
“阎大哥不要灰心唦,你现在是骑着毛驴比骏马,回首还有拖车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是命中注定的。”
阎尔梅颓丧地说:“何余之有,都是些海市蜃楼。我陪贤妹去祭祀吾皇后,就带着洵儿回老家,重操旧业,从事农桑,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这时,嵩山山顶乌云密布,风雪交加,阎尔梅的心情随着天气的变化,变得更加消沉。
欧阳洵依偎在他身上关切地问:“夫君,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阎尔梅用眼睛的余角扫了扫还坐在滑竿上享福的龚孝升,对妻子说道:“洵儿,所谓命运,在我们的生命期间是存在的。但是,他不是你的力量无法抗拒的宿命,而是因为我们的内心而改变。好的运气令人羡慕,而战胜厄运更令人惊叹。每个人的命运是由自己的性格所决定的,我的性格过于偏执,因此命运似乎对我并不公允,也让你受罪了。”
欧阳洵甜甜地笑着说:“夫君,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本小姐嫁了你这个大诗人,就愿意与你同甘共苦,夫唱妻和,吟诗作赋,共度此生。”
“好洵儿。”阎尔梅见风雪越来越大,就将她紧紧地搂抱在怀中。
释觉见天气起了异常变化,忙对众人说:“各位施主,天空突然下雪,下山的路儿很是难走,为了安全起见,大家都去少林寺歇息一晚吧。”
“好吧!就按释觉方丈的意思办。”登封县令连连点头同意。
他是担心龚孝升这个钦差大臣,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出了安全事故,皇帝追究责任,他将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