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愿他们来到香芹跟前,陶问侠他们也将最后几个客愁来的门徒清理干净……
娇三娘泪如雨下的呼唤着香芹,鲜艳的血水不断从香芹的胸口溢出,中了冰清玉洁掌的人的脸色本就会变成毫无光泽的冰玉色,现在又血流不止,香芹的脸色逐渐变为惨白色,甚至泛着枯黄之色。
香芹强撑起重如千钧的眼皮,虚弱的说道:“夫人,以后香芹再也不能侍候在你身边了,夫人请多保重。”
娇三娘哽咽着喊了一句,“香芹……”
香芹转过脸,看着一脸痛苦的蒲公英,白黄混杂的脸色上露出一个心足的微笑,嘱咐道:“蒲大侠以后可要记得按时吃饭。“
蒲公英看着香芹临死前还在关心着自己,再也憋不住在眼里打转的泪水,如泄闸一样泪流满面……
兴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香芹一下子有了精神,伸起手擦了擦蒲公英脸上的泪水,“蒲大侠,你可还记得黄杏说的,你女儿的右腿内侧有两颗红痣。”
蒲公英哽咽的说道:“记得。”
蒲公英忽然反应过来,又悲又喜的说道:“难道你是……”
蒲公英激动的后半句噎在喉咙,说不出来。
香芹微笑着点点头,“我的右腿内侧就有两颗红痣,冥冥中老天爷又让我们父女相见,不过我们相认却是在这种境况之下。”
香芹的眼角也流下一滴泪,这泪滴代表着些许的不甘、也带着欣慰,还夹杂着幸福……
众人本就在默默流泪,又听香芹说她是蒲公英失散多年的女儿,现在众人的心情悲痛更甚……
蒲公英颤抖着双手轻轻抹掉香芹眼角的泪珠,“我对不起你们娘俩,这些时日来,你总是为我送茶送饭,我原以为你是听了黄杏的话,觉得我这个人可憎、可恶、又可怜。因为你本就心地善良,是位好姑娘,就对我带有那么一丝丝怜悯,所以才来关心我,对我嘘寒问暖。现在我才明白,你这是在尽孝道。可我却一天也没养育过你,还让你在外面流浪,也不知你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
娇三娘满面泪光的看向蒲公英,“我还在纳闷,香芹怎么忽然对你这么好,早知道这些,我才不让香芹给你端茶送饭。”
曲放小声道:“三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香芹她本就是一位好姑娘,她在蒲大侠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尽到作为一个女儿该尽的孝道,我们都该为她的所作所为感到由衷的赞赏和高兴。”
香芹微弱的说道:“镖头不要误会夫人,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心里对我做这些事,是感到高兴的,因为她经常看到我为我爹送茶送饭,夫人从未说过一二。”
蒲公英被这突如其来的的一声“爹”,震得肝肠寸断,眼里闪着泪花看着香芹道:“我不配这一声爹。”
香芹最后虚弱的说道:“一声爹不够,我就再叫一声,爹……”
曲愿攥紧拳头,眼眶猩红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自责的情绪溢于在脸……
萧尘安慰的握着他的手,他却执拗的把手抽了出来,萧尘也是一脸苦楚……
这句爹的尾音还还在香芹的嘴里,香芹的手就撒落在地,随着娇三娘悲嚎一声“香芹……”香芹带着欣慰、带着遗憾,永远离开了这多情又薄情,繁华又冷酷的世间……
蒲公英的泪珠也凝固在脸颊,伸手将虎头刀震成几段,失魂落魄的跑回他住的那间屋子……
曲愿在后面一边追赶着,一边呼喊着,“师父……”
萧尘追上去拉住曲愿,“让他一人静静……”
曲愿转身看着眼前满地的尸体,镖师又折损了十几人。看着那些熟悉的悲痛的面孔,再看看飞扬着的冰凉的大雪,想着这一切祸端都是因为自己的不自量力去皇宫行刺造成的一切后果,怒火攻心,喷出一口鲜血来,就要晕倒,萧尘在后面接住了他倒下去的身体……
又是一片惊呼,又是一片忙碌……
曲愿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萧尘焦急的守在他跟前,别过脸去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萧尘看着曲愿醒来,眉眼终是舒展开来,轻声说道:“我们现在在一家客栈里,你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现在终于醒了。饿了吧!先吃些稀粥,润润肠胃,明日里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曲愿并未起身吃稀粥,而是侧过身去,面向着墙壁,“香芹他们的遗体都埋在了幽兰涧?”
萧尘端着碗,“香芹与兰涧主她们埋在一起,想必她不会寂寞。”
曲愿的眼泪无声的往下流,“那年我才七岁,与师父正在镖局里打闹,看着大嫂带着一个八岁左右,衣着褴褛,面色发黄的小女孩,我当时还调笑着说,‘师父,快看,大嫂带回来一个小乞丐。’那些年里师父与大嫂就经常斗着嘴皮子,也嘲笑着说,‘天天说我是个老乞丐,现在又带回个小乞丐,莫不是有些事情又不好当着明里说,带回来押长吧!’当时大嫂就怒斥道,‘老叫花子,你少在那里疯言疯语,我是看这小姑娘一人在外沿街乞讨,甚是可怜,将她带回来作为我的贴身丫头。’”
曲愿擦了把眼泪,“当时师父认为大嫂不会这么好心,将一个流浪孩子带在自己身边调教,还以为大嫂就是把这小姑娘往镖局一扔,当一个普通的使唤丫头。大嫂并不是只是说说,而是真的将小姑娘带在身边调教,还为她取名香芹。这么多年下来,大嫂把香芹如同带亲闺女一样教养,真是让师父刮目相看了一把。”
曲愿哽咽的说道:“这么多年来,师父都不知道香芹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可现在刚刚相认,却又天人永隔。”
曲愿一骨碌坐起身来,“我要去看师父,不知道他现在伤心成什样了?”
萧尘对曲愿这冷不防的起身没防备,手里的碗险些被曲愿打翻。
二人看着饭碗,相互愣怔了一下。门口一个苍白的声音响起,“小愿,你醒了。”
曲愿看着蹀躞着步子走到屋里来的蒲公英,仅剩的几根黑发也在这一天一夜间全部白去,精神也萎靡了许多,好像以前那个说话不着边际,爱玩爱闹的人跟他完全不是一个人。
曲愿心疼的跳下床跑了过去,抱住蒲公英,无言相拥。
过了好一阵,蒲公英拍着曲愿的肩膀说道:“好了,小愿,我就是过来看看你醒了没有,现在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
二人缓缓分开,蒲公英一脸爱惜的道:“小愿,快去吃饭吧!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曲愿安慰道:“师父,我知道,你也要保重。”
蒲公英沉重的点点头,“你快吃饭。我回屋去了。”
曲愿看着蒲公英孤独落寞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涩,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萧尘将碗放在桌上,轻声来到曲愿身旁,轻抚掉曲愿的泪珠。
曲愿有些抗拒的别过头去,快步回到床上躺下。
萧尘看着情绪不稳的曲愿,来到床边温声安慰道:“阿愿,把饭吃了再睡。”
曲愿闷声道:“不吃。”
萧尘坐在床边,将背靠着自己的曲愿翻过身来,“你不吃饭大家都会担心的。”
曲愿碎碎道:“他们都舍不得我,喜欢我,可我又给他们带来些什么?欢乐?幸福?还是痛苦?灾难?”
萧尘心里一疼,他知道曲愿这是将责任都往自己头上揽,“不要乱想,这些事情怎么能怨你?”
曲愿腾地一下坐起身,“现在是不是上朔州?”
萧尘点点头。
曲愿用恳求的目光看着萧尘,:“这样好不好?你让我大哥他们都回敦煌去,我与你只带着宝物上朔州?”
萧尘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屈原拽着萧尘的衣袖,急切而坚定的说道:“你要是担心路上再遇到什么危险,你武功那么高,你可以带着宝物先走,我在后面拖住敌人。”
萧尘抱着曲愿的肩膀,眼底里藏着心疼与无奈,“就最后一个地方了,到了那里,一切都结束了。”
曲愿失望的看着萧尘,“非得都一起去吗?”
萧尘心疼的看曲愿失望的眼神说道:“如若我们一行人就此分道扬镳,一切都将前功尽弃,因为那些人会怀疑我们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虚晃一招而已,而我们根本没带宝物,他们也不会如约而至。”
曲愿怒冲冲的推开萧尘,一句话不说跑出屋子……
萧尘紧紧的追随在曲愿身后……
客栈门外有一条小溪,房妹姝与陶问侠折着小船,上面写着名字,点着烛火……
曲愿凑近一看,上面写的都是逝去的镖师们的名字,还有幽兰涧里面一些人的名字。曲愿神情伤感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房妹姝将一张纸递在曲愿面前,悲伤的说道:“愿哥哥,香芹的名字要不你来写吧!”
曲愿眨着泛着泪光的眼睛,“还是你写吧!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我把她带到幽兰涧,让她永远留在那里。”
房妹姝流着泪道:“愿哥哥,你不要胡说,香芹跟我们一起长大,她是个阳光开朗的人,她怎么会怪你?再说了,这些事情怎么会怨到你的头上。”
曲愿弱弱的说道:“他们都不会怨我吗?”
大骆驼也来到他们身旁肯定道:“清欢,你不要乱想,他们怎么会怪你,这都是那些心怀不轨,异想天开的坏人犯下的过错。”
曲愿看着面前几人,萧尘他们都肯定,确定的点点头。
曲愿提起笔庄重的写上香芹一路走好,几个字……
大家在一起郑重的放着河灯,祈祷他们在黄泉路上没有困扰、没有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