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不知哪来这么多不知廉耻的人,非要强行宣霸看别人的东西。”话音虽轻,却极具震慑力。
众人循声看去,一个坐在屋子东南角,面朝着窗的白衣公子正在优雅的吃着稀粥。
这些粗鲁的江湖客们嗓门一个高过一个的吼道:
“你谁呀?”
“有种别缩在角落,过来与我们理论。”
“我们一向如此霸道,咋地!”
……
曲愿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众人言语攻击萧尘。
萧尘缓缓起身,转过身来,厌恶的扫视众人一眼,“霸道也要有霸道的本事,一群乌鸦就不要在这里学凤鸣,那副样子真的令人恶心。”
众人反唇相讥道:
“听你这么说,你好像很有本事?”
其中有人淫笑道:“他有本事,你们看他那副让人垂涎的容貌,定是在相公馆有本事。”
曲愿几个包子砸过去,“你瞧你这副狗摸样,披着江湖侠客的外衣,尽说些污言秽语,污人耳朵,讨打。”
说着,从饭桌上又找抓起几个包子砸了过去,两次扔的的包子都分别砸在那人的眼睛,鼻子嘴巴上,满脸肉末、菜末,身上也全是油污,整个人狼狈不堪,想发火,还没得到同伴的响应,一个人又不敢强出头。
曲愿本着看萧尘如何表演来着,可听这人侮辱萧尘,自己也就无名火气,心里有一个念头,他那样尊贵的人不应该被这些粗鲁的、油腻的、低级的、江湖人侮辱,要欺负萧尘也得是他自己明里暗里的欺负,别人就不行。
一个方头、方脸、方口的大汉啐了口唾沫说道:“别他妈的废话,老子今天就是要看你们乘风镖局押的什么镖。”
说罢,脚踏长木凳,抽出靴子里的短刀定在桌子上。其他人也跟着蠢蠢欲动。
“是吗?”萧尘剑眉一挑,满脸寒意。
只见桌子上的短刀断成两截,那些人还在惊讶中,他们背着的刀,手中握着的剑不是刀鞘碎裂,就是剑身断成数段。
众人顿时陷入了惊慌中,面面相觑。
“背着几把切豆腐的刀就想在这里耀武扬威,简直是可笑之极。”萧尘眼睛里泛着寒芒,扫视了这些人一眼。
众人不寒而栗,也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还想看是不是?”大骆驼炸雷般的嗓音响起。
众人顿时慌乱道:
“不看了,不看了。”
“那些是不该我们看的。”
“我们这就走。”
一众人推推搡搡的把桌子板凳撞得砰砰作响,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墙角边的寒梅无畏寒冷,不仅绽放出美丽的花朵,还散发出醉人的芬芳。路旁的几株玉兰树已经长出花苞,在寒霜的包裹下蓄势待发,等那温暖的日子一到,便就花开胜雪,让美丽称霸一方。
曲愿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迎着呼呼北风打着哈欠。一身白衣的萧尘骑着一匹白马,活脱脱的一位现实中的白马王子,看似神情轻松,实则心里在酝酿着什么。
曲愿看着十辆马车拉着货物卖力前进,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反正每一次走镖有大哥押镖,是大哥全权在安排,大哥没有押运,也是房师爷、无言打理一切,自己就妥妥的一个游玩公子外加一个侠客名。
无言骑着一匹灰色的高头大马,头戴斗笠,身披黑色披风,肩上挎着弓弩,腰上别着大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警惕的看着四周。
至于他的刀叫什么名字,谁也不知道,他也不肯说。他是在曲愿父母遇难处,不远的地方被曲放在雪地里捡着的。当时无言已被冻得全身发紫,奄奄一息,被救活过来就一言不发,只是他身上的宝刀和弓弩从不离身,刚开始大家还以为他是哑巴,后来,他偶尔也会对镖局的事说上一两句,除此,别说说话,连表情都没有一个。
时间久了,大家就给他给他取了一个名字,“无言”,意思是大家坐在一起相对无言。
不过他对镖局的事倒是一丝不苟,勤勤恳恳。为此,娇三娘经常拿蒲公英与他比对,说无言对镖局才是个真正认真负责的人,哪像蒲公英一天到晚油嘴滑舌,做事不着边际,只知道混吃混喝。
此时,曲放、娇三娘、房子安三人骑着马齐头并进。
娇三娘板着脸说道:“我看这趟镖呀,不仅凶险,而且银子还得花自家的。”
曲放温和的道:“三娘,不必焦心,我们镖队里也是高手如云,我看这九公子也是个一流高手,咱们在路上谨慎些,也凭我们这么多年押镖的经验,一路上不说顺风顺水,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曲放看了一眼房子安说道:“至于银子嘛,我们这次押税银来京,也挣了不少银子,房师爷也带着在整个大辰王朝通用的银票。”
房子安微笑着说道:“这些还是总镖头想得周到,每次走镖,你总是吩咐我带些银票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看来这次是要用上了。”
曲放笑着说道:“钱嘛!身外之物,押送完这次镖后,只要四十个兄弟都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到敦煌,我也就满足了。”
房子安也点点头,道:“也不知多长时间才能回敦煌,家里边也不太安全呀,时常有马匪出入。”
曲放正色说道:“家里边有四叔带着十几个兄弟看管,应该问题不大,我昨晚上给四叔去了信,让他把我们这边的情况给陶刺史说一下,我们镖局陶刺史也会关照一二的。”
房子安点头道:“这倒是。”
蒲公英骑着一匹花马从后面追了上来,老远就招着手,来到曲放跟前勒住马缰绳,马儿在原地打着转。
“我蒲老怪在后面火眼金睛的观察了好一阵,没什么可疑人员追上来。”
随即从身上斜挂着的布包里掏出些头饰,递到香芹手边认真的说道:“我在路边看着一个大娘在卖这些头饰,虽算不上贵重,倒也精致,看着你,我就想起我的闺女,我闺女要是还活着呀,也跟你一般大小。”
香芹从小就看着蒲老怪与自家夫人时常拌嘴,自己也恨屋及乌,一直也不太喜欢蒲公英。
看着蒲公英递过来的头绳,里面还真有她喜欢的几样,但碍于夫人的面子,自己也就板着脸不去接。
娇三娘冷哼一声,“拿些什么破烂玩意在这里丢人现眼,香芹,不许要,又不是打发叫花子。过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好买东西,我把我头上的金钗送给你。”
香芹连连摆手说道:“夫人,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蒲公英歪嘴斜眼的说道:“拿着吧!拿着吧!没有我刺激她,她舍得把金钗送给你。”
娇三娘驱马到香芹身边,将金钗插在香芹头上,气道:“老怪物,这么多年来,你看着香芹在我身边长大,我何时亏待过她。”
虽说娇三娘看重钱财,不过这么多年来,香芹跟在娇三娘身边,吃得好,也穿得好。还教她武功,同样使的是一对弯刀,还给它取了一个美好的名字“幸福”。
蒲公英在这件事上不占理,又不想丢了面子,胡诌道:”有本事你给香芹找个大户人家,别做小,得当大夫人。“
“嘿,你可越说越得劲了,你别把我娇三娘看扁了。今日里这媒我就保了,我将她许给我娘家大侄子,这次走镖回去,就把这婚事给办了。”娇三娘傲气的说道。
香芹坐在马上低着头,红着脸,手不自在的梳理着马儿的鬃毛。
“我可听说谁要给小愿保媒,保不成我可要咱敦煌全城的人都知道有人夸海口、吹牛皮。”
娇三娘双手叉腰,瞥了一眼蒲公英,嘲讽的说道。
蒲公英要、恶霸的形象,以曲愿的家世,才智和品貌,谁给他提亲都得成,唯独自己难说。
这个话题不好继续下去,转身溜吧!
蒲公英打着哈哈说道:“我在前面去看看。”
说罢,拍马便走。
曲放看着蒲公英的背影直摇头。虽然他与娇三娘在一起就互掐,有时他也会呵斥制止,只要两人说得不要太过分,他也不搭理。不过他对小愿是真的好,自己镖局的事多,太忙,这么多年来,基本上都是蒲公英陪在小愿身边。
曲愿听身后的陶问侠与房妹姝不停的争论了好一阵子,转身问道:“你们俩在说啥呢?你看陶至善都争得脸红脖子粗了。”
房妹姝娇哼一声说道:“我说走这条路到利州,至善说是到雍州。”
陶问侠据理力辩道:“因为走这条道到雍州是平坦的官道,到利州是些转来转去,我们赶着马车不可能七弯八拐的去走吧!”
房妹姝神秘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走镖的有时候就是要走不寻常的路。”
曲愿叹气道:“你们俩慢慢讨论,我走捷径,我直接去问大哥。”
说罢,双腿一夹马肚,徐徐朝曲放走去。
曲放看着自己的弟弟,心里总是充满笑意,娇三娘却不一样,脸上冷暖无常。因为无论在敦煌,还是在什么其他地方,曲愿总是爱当大侠,这不仅让她赔礼道歉不说,还赔了不少的银子。
曲愿对自家嫂子拉长的脸从不在意,无论娇三娘是喜是怒,总是嫂子长嫂子断的叫着。
曲愿皱着眉说道:“大哥,那九公子有没有说我们把镖送到什么地方?”
曲放有些迷茫的说道:“他没说,他今早上只是给我说先到利州,说以后去的地方到时候再说。”
曲愿脸露愠色,“自己的东西送往哪里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逗我们玩,我去问问他去。”
说罢,拍马疾走。
曲放在后面喊道:“曲愿,好好说话。”
“我知道。”曲愿大声回道。
萧尘看着骑马急冲冲跑过来与自己并行的曲愿说道:”没想到曲清欢还是耳朵里听不得污秽之词的人。“
曲愿冷声道:“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好,因为我的容貌放在放在大辰第二位,就没人敢放在第一。我觉得吧今早上那人指桑骂槐的在说我,我就得反击呀!”
这句话把萧尘说得微微一笑。
曲愿及其严肃的问道:“九公子,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在哪里,你得提前给我们说呀,我们对前面的路况也好提前准备呀!”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要去哪里,到时候见着路就走呗。”萧尘轻描淡写的说道。
曲愿生气的说道:“你说得倒轻松,若遇到大雪、大雨天,哪些路段有暗冰,哪些路已被洪水冲垮,哪些山体易滑坡,那些山道有强盗、马匪,这些不得提前派人打探一番吗?你还说你不是坊间传闻的昏君,你现在的作法你称得上明主吗?”
“这走镖与治国是两码事?”萧尘脸色不好的说道。
“两码事,走镖的就不是你的子民?”曲愿质问道。
“这话我没说过,也没这么想过。”萧尘暗沉着脸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前方不远处传来房妹姝怒斥的声音。
争论还在持续……
大家齐刷刷的望过去,见大路旁一块不算肥沃的土地上,站着八个衣着华丽的人,很是骄横的踩在被寒风吹得颤颤巍巍的青菜上。
一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驼背老者拿着锄头惊恐的盯着那一群人,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满脸泥土,一身破旧的衣服外面一层泥,里面全是污渍,与一个两岁大的、同样衣服破旧,满脸鼻涕的小男孩在地上打滚,光着的小脚丫冻得通红。
镖队的人听闻响声,情况不明下,停住马车,拔刀出鞘,作出防御姿势。
曲愿与萧尘都一前一后飞身离马施展轻功到了房妹姝旁边,陶问侠早已护在房妹姝跟前。
房妹姝气愤的说道:“我与至善看见这位老伯伯带着孙子孙女在这凌冽寒风里种地,见他们生活艰难,我们就想赠与他们一些银子。”
房妹姝又指着那群人说道:“他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阻止我送与老伯伯银子。”
其中一个穿得倒是讲究,那张倒三角的脸让人看了心生不适感,张开腊肠嘴,发出尖锐的声音道:“我不让你给银子自然有我的道理。”
“你有什么道理?”房妹姝反问道。
“我的道理就是让他们永远脱离苦海。”倒三角脸阴笑着说道。
几人还想着听他说怎么让老者脱离苦海,他们听到的是如狂风一样急速的刀风声,抬眼望去时,老者已被劈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