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瘦高的个子,瘦削的脸庞上,高耸的鼻梁和一双矍铄的大眼无不时刻显示着他年轻时的风流倜傥。头上花白的头发梳得规规矩矩,被一个年成久远的金发冠束在头顶。墨绿色的衣袍上绣着高山流水,腰挎一柄长剑,名曰:不知。
蒲公英扔了一些食物与陶问侠他们,然后将温酒,烧鸡,烧饼放于石桌上,豪迈道:“九公子,来来,就着温酒吃烧鸡烧饼。”
萧尘微微一笑道:“蒲大侠不怕喝酒误事。”
蒲公英咧嘴一笑,“我可是喝二十碗酒不醉的人,这点酒算什么。”
说罢,取出楠竹做的小巧精致的酒杯,从葫芦里倒出冒着热气的米酒。
取出食箸摆放好,示意萧尘用餐。
见萧尘迟迟不动筷,蒲公英也没了赖心,自己夹了一块鸡腿啃了一口,再喝了一口酒,说道:“九公子既然要与我们一起走镖,对于这些个事情还防备着,那就太小心眼了。”
萧尘微微蹙眉道:“大家以后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对你们怎会有如此戒心。我只是不习惯这种吃法。”
蒲公英又喝了一口酒道:“哈哈,我忘了,你以前吃的不仅样品繁多,而且一群丫鬟婆子侍候着。不过,从今天开始,你这习惯就要改了,要学我们家曲愿,既能登大雅之堂,又能混迹于市井小巷。”
萧尘嘴角微微上扬,拿起食箸大快朵颐起来。
蒲公英见状,呵呵一笑,“这就对了。”把竹酒杯递过去碰了一杯,一杯酒下肚,又道:“九公子也是个性格洒脱之人,过不了多少日子,你跟我们家的曲愿绝对会成为好朋友。”
萧尘摇摇头,“我与他以后少生冲突就不错了,‘朋友’是成不了的!”
蒲公英晃着头道:“九公子这个定论不要下得太早,你要相信我蒲老怪的眼光,我看人从未失误过。”
蒲公英咬了一口烧饼,又呷了一口酒道:“不瞒你说,我以前也是个自以为是,看谁都不上眼的人,听到小孩子的聒噪声,更是让人烦闷之极。”
“十二年前,我一路游荡到敦煌,有一日晌午,我酒喝高了些,出了酒馆的门,一路摇摇晃晃便醉卧在胭脂花丛中。正睡得迷糊中,一股热乎乎的东西直往自己脸上浇。我猛的睁开眼,就看见一个小孩子往自己脸上撒尿。当时我的酒意还未全醒,一股愠怒又自冲脑门,暴躁间,我拔刀就想宰掉那小玩意。”
“那孩子也是聪明,听见拔刀声,赶紧双手捂住下身,裤子掉在地上都不管,嘴里大声道‘花仙子不要动怒,都是小愿的错。我听老奶奶说,这胭脂花要每日用童子尿浇灌,它才长得娇艳动人,我跟着我嫂嫂回她娘家小住了几日,今日回来,花仙子就变成了粗俗的大汉,我是想用我的童子尿将你浇灌成美丽的花仙子’。”
“当时我的酒意也醒得差不多了,听这孩子这么一说,也甚觉好笑。便就收刀入鞘。小愿看到安全了,提上裤子飞快的跑了。”
”后来才知道,他哪里是听到老奶奶说花仙子的故事,而是他与几个孩童在玩闹时看到我睡在花丛中,故意往我脸上撒尿罢了。”
蒲公英将酒壶扔给大骆驼,感慨的说道:“酒这个东西,吃得少,它就是个好东西,吃多了,它也会坏事。”
日头渐偏,曲愿与娇三娘也提着新买的衣袍回来了。
曲愿将衣袍递与萧尘道:“想着日后你就是我们的东家,为了符合你的身份,衣袍我们都是跟你挑选的上等锦缎,今天给你买了两套,一套纯白色的,一套月白色的。现在你换哪一套,你自己看着办吧!”
“纯白色的吧!”萧尘起身说道。
曲愿取了那套纯白色的衣袍递与萧尘说道:“这里有姑娘,你最好在那边大树后面去换。”
萧尘不动声色的接过衣袍径直朝大树后面走去。
萧尘正在解衣之际,听见有人踩着落叶发出嚓嚓声朝这边走来。萧尘谨慎的侧身一看,来人是曲愿。
“你来干什么?我换衣袍不是要避嫌吗?”
“你换衣袍是避姑娘的嫌,我是男人,那就不用避了。”
萧尘一边换着衣袍一边道:“你过来干什么?”
曲愿从怀里掏出一张洁白的锦帕,又掏出笔和墨来,“九公子请暂停换衣袍,有劳移步过来献献墨宝。”
萧尘看着地上铺好的锦帕和笔墨,疑道:“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曲愿似有深虑的重复着萧尘的话,”我今天给你买这两套衣服花了二百两银子,现在你又没有银子付,我怕久了呢,有些事情就说不清楚,所以就让你写欠条了啰。”
萧尘嘴角微微上扬,很爽快的同意了下来。没几下,小小漂亮的字迹便留在了绢帕上,“落款我是写皇上,萧尘还是九公子。”
曲愿还没想过落款的问题写什么名字好,眼睛转动了几下,说道:“都写上。”
萧尘脸上露出的的一抹笑意不知是不是在嘲笑曲愿这个举动有什么用?
大骆驼看着一身白衣胜雪的萧尘,啧啧叹道,“这九公子你说他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也不为过呀!”
曲愿也看着确实很养眼的萧尘道:“我说大骆驼,对兄弟要有绝对的、坚定的信念,不能看见一个稍微长得好看一丢丢的人,就忘记了身边的兄弟才是你口中从小赞扬到大的美人。”
大骆驼看看身旁的曲愿,又看看不远处的萧尘,为难的说道:“清欢,你从小到大确实都挺美,不过这九公子跟你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呀!这事实摆在眼前,在兄弟面前我也不能说假话吧!”
曲愿尴尬的说道:“他就是比我高一点,比我强壮那么一点点,其实他最好看的是他的发簪,山水造型,上面还点缀了几颗红蓝宝石。”
大骆驼点点头道:“清欢,你的见解也很独到。”
酉时,房师爷与曲放都先后回到了亭子里。房师爷说 雁归客栈跟以往一样没听到什么传闻。曲放也说在大街小巷走了一圈,也没听到什么关于皇宫的消息,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家心里都有疑虑,这看似无波无澜的湖面,下面却是暗流涌动……
大家回到雁归客栈,天色已经暗下来。虽说是大年初一,客栈里的住客也不少,无论过年还是过节,总有那么一拨人在外奔波,其实也是为了下一次节日家人能够在一起团聚。
曲放他们与雁归客栈的老板已是老熟人了,吃饭时给他们安排了雅间,又为萧尘安排了上等客房。
乘风镖局除了他们几个骨干成员,其余的镖师也就六十来人,所谓的两百来号人包含了镖师们的家人。镖师的家人们也是些知恩图报的人,不仅对镖师们的工作积极支持,也把乘风镖局当成了自己的家,镖局里有什么大小事情他们都会主动来帮忙。
自从父母去世后,曲放担起了整个镖局和家庭的重任,虽然娇三娘平日里说话刻薄了些,但对于曲放的辅助,镖局的一路稳健都付出了辛酸和努力。
饭毕,曲放看着坐在下坐,披散着一头白发,方正的脸庞上看不出一点情绪的威武汉子说道:“无言,你去安排兄弟们轮流守夜。”
无言起身点头退出了屋子。
曲放头戴金冠,半披着头发,英俊的面孔上因常年在外奔波而略显沧桑,素净的青袍让他显得老成持重。
腰侧的启明刀在他六岁能提起它时,便就一直伴随在他身旁。
看着很是疲惫的曲愿说道:“清欢,你送九公子去歇息吧!”
曲愿慵懒的说道:“好吧!”
曲放又想起什么接着说道:“九公子身边没有丫鬟小厮!生活起居上不太方便。”
曲愿忽然来了精神,坏坏的看向房妹姝和陶问侠。
房妹姝倒是一脸的轻松。陶问侠一脸的紧张,站起身来挡在房妹姝面前,用口型对着曲愿说道:你别使坏。
“清欢,你送九公子上楼,就留在九公子房间里端茶倒水。”曲放干脆的说道。
陶问侠看着曲愿忍笑都要忍出内伤了。
曲愿一脸不情愿的说道:“大哥,这些活我能干吗?”
“有什么不能干的,又不是叫你去带娃。”曲放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说罢便走出了雅间。
留下身后一脸无助的曲愿。
曲愿领着萧尘上楼进了房间,扑通倒在床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嗫嚅道:“太累了,我要睡觉了。”
萧尘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扔进房中圆桌边的灯挂椅上。
曲愿的腿重重的撞在圆桌上,疼得钻心,顿时睡意已去了一大半,怒火也噌噌往上冒。怒道:“萧惬意,你在发什么疯。”
萧尘也生气的说道:“你不洗澡也就算了,脸脚不洗,外袍也不脱,就这样倒在床上。”
曲愿凶凶的吼道:“出门在外,哪有这么多讲究。”
“你不讲究,我讲究。”萧尘拍拍被子说道。
曲愿摸摸耳垂,讪笑着说道:“你看我这瞌睡来了,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忘了。大哥让我来侍候九公子你。你等着,我现在就去为你提洗澡水去。”
说罢,咚咚的跑下楼,不一会儿,让店小二抬上来一个大浴桶。自己也不辞辛苦的,一鼓作气的提了大半浴桶热气腾腾的热水。
然后走到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萧尘身旁说道:“九公子,沐浴的水提好了,请去沐浴吧!”
萧尘睁眼起身跟着曲愿走到屏风后面。
曲愿十分热情的说道:“九公子,我帮你宽衣吧!”
萧尘一把拉住曲愿伸过来的手,淡淡一笑,“我用内力为自己清洗了皮肤,就不用沐浴了,不要浪费这浴桶里的水,你洗吧。”
说罢,将曲愿拉入了浴桶。
曲愿挣扎道:“我不用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