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王老师戴了个半框眼镜，单眼皮长眼却不显凌厉，野生茂密的眉毛和脸颊上淡淡的胡青，增添了几分沧桑感。身材修长挺拔，肌肉紧实有力，完全没有在一种岗位上工作了十多年后的懒散放纵，如果不是常常健身的话，一定让人误会当过兵。健康小麦色皮肤，初见便让人觉得可靠放心，声音温柔低沉，让人无事也想委屈矫情一番。
他烧了一壶好茶，看起来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但来回瞎忙活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坐在他对面教生物的邓老师似乎看穿了一切，“王老师你没事吧？”这句问候里却完全听不出半点关心的语气。
王老师回过头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没事，等会警察要过来了解点情况。我怕会影响到邓老师，所以……”
“我没关系的，不用考虑我，你们忙你们的就好。娟娟也是我的学生，我也想帮上忙呢。”邓老师直接打断了，用力地微笑看的人有些发怵。王老师没有多想，现在更令他心烦的另有其事。
“嗯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现在也是毫无头绪。”
“你怎么会毫无头绪？其他学生也就算了，娟娟你还不清楚？”邓老师有些阴阳怪气，此时王老师表情有些复杂，正欲发作，传来了敲门声。
王老师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邓老师也站了起来。
年轻的那个叫赵谷，他昨天见过。一上来便熟人似的介绍：“王老师，这是我师傅刘队长，”又转头向身后那个穿着便服的说道，“师傅这是王老师，李娟娟班主任老师。”
“久仰久仰，刘队长尽职负责，为了我学生的事，辛苦你们了。”王老师一句寒暄却不让人觉得敷衍，两只手一齐握上来让刘求傅有点受宠若惊。正说着，邓老师也凑了过来，敷衍地握了下刘求傅的手，便径直奔着赵谷而去。该说不说，赵谷这种年轻硬汉配上制服，还是有一定魅力。
和邓老师打招呼的空隙，王老师麻利地倒了两杯茶递过来，香气溢满了这间不大的办公室。室内东西都错落有致，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桌上堆满了各种教案教科书，还有一叠未批改完的数学卷子。虽然是个数学老师，但是书架上摆了好几本席慕容的诗集，笔筒里也全是还需要吸墨的经典钢笔，看着倒像个文人墨客。靠墙处还有一张折叠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看来班主任确实挺忙的，刘求傅暗想。
客套话毕，刘求傅直入正题，“昨天听说你觉得李娟娟是自杀？王老师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王老师眉头一皱，有些惊慌，“我看到李娟娟是割了手腕，我就以为是自杀呢。难道是不是吗？不会吧。”
“这个，没确定之前不敢下定论。”刘求傅熟练地翻开之前的笔录材料，“上次报案失踪时，是说李娟娟没有回宿舍，你还记得那天的具体情况吗？”
“那天我是晚上回到家，已经上床准备休息了，却接到了王文思同学的电话，说李娟娟还没有回宿舍，把我吓一跳。然后赶紧联系家长，看孩子是不是回去了。结果孩子妈妈说在上班，没有回家，也不知道。”王老师扶了下眼镜，“然后我们兵分两路，我赶去学校看看，娟娟妈回家找人。教室宿舍各个地方都找了，也查了学校监控，没看到人，后来才报了警。”
“明白了，李娟娟是晚自习后失踪的是吧？”
王老师摸了下鼻子，犹豫地点了点头。
“李娟娟住校，和你接触的时间应该比和家长接触时间还要长。你最近有发现她情绪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吗？或者心理状态有没有问题。”
“没有没有，没有接触很多，”王老师急忙否认，像个被污蔑偷了东西的秀才，着急的样子竟有些可爱，“学习上的关注自然是我份内的事，但是现在的女学生毕竟都这么大了，很多事情也不方便，我一般都是让隔壁班的女老师，也就是邓老师，去她们宿舍查寝的。”邓老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刘求傅正想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王老师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她最近成绩是下降了不少，就连她最擅长的语文也有大滑坡。”说着从自己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了上两次月考的成绩单递给刘求傅。
刘求傅接过一看，发现李娟娟对比上一次确实退步了不少，处在班级中下游，有一科甚至处在挂科边缘。
“但是她数学进步了诶。”赵谷放下做笔录的笔，指着数学那一栏说道。
“数学是我教的，这次数学卷子出的不太难，数学一直是李娟娟的弱项，她高一的时候本来是打算选文科的，但是后来又不知道怎么选了理科。可能和她家庭也有很大关系吧。”王老师意有所指。
刘求傅顺着话茬问道，“我听说了一点，她和她妈妈关系怎么样？”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家长群里从未发过言，联系时常常找不到人，家长会也很少参加。也就开学的时候，见过她母亲几次，感觉她对李娟娟的要求还是比较高的。她母亲每次看起来都是很疲惫憔悴的样子，我也不好提要求，只说让她多关心关心孩子。”王老师突然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每次谈到孩子缺乏关爱，她妈妈就会情绪波动很大，然后将责任推到孩子父亲身上，甚至破口大骂抽泣不止。我也找李娟娟谈过几次，但是每次谈到她母亲，她表现也比较抗拒。我婉劝过几次，她倒是敷衍地答应我要和母亲缓和关系，但是具体怎么样也不清楚。”
“她父母是因为什么离婚的您清楚吗？”刘求傅意识到有些私密了，连忙补充道，“这对我们探明她的死因有帮助。”
王老师把放到嘴边的茶又放了下去，轻咽了下口水，“我也是机缘巧合听说了一点，”王老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希望你们能保密，不要对外宣扬。”见刘求傅和赵谷诚恳的点点头后，王老师才娓娓吐露，“是她妈妈当时出轨被她爸刚好撞见了，她父亲不堪其辱动起手来，甚至怀疑李娟娟也不是亲生的。重要的是，当时李娟娟也在场，才四五岁，刚记事的年纪。后来两人便离了婚。”
“啊！”赵谷张大了嘴巴，“这给孩子留下了很大阴影吧。”
刘求傅顾不上惊讶，只冒昧的问王老师怎么知道的。王老师意识到刘队对自己可信度的怀疑，便说了是自己联系过孩子父亲，从李娟娟爸那了解的。
“那李娟娟性格是不是比较内向敏感？”
王老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是个文静乖巧的学生，科任老师也都一致觉得她好学认真，至于和同学们的关系，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班上同学里她和舟茹、文思关系很好，常常看到她们在一块。”
“黄舟茹？”
“哦哦对，黄舟茹和王文思，她们都是一个宿舍的。”王老师才反应过来。
“我们明白了，王老师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王老师又扶了扶眼镜，有些为难的样子，猛地眼皮眨动了好几下。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有个学生倒是很关心李娟娟这件事，他特意打电话问过我相关情况，借着拿书的名义还来过学校，但是保安告诉我，他偷偷去过案发现场……”
“谁？”赵谷觉得不可思议，这太反常了。
“杨超。”王老师又补充道，“但是这个杨超好像对李娟娟有点特别的‘感情’，倒也可以理解。”
说到这里，邓老师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除了惊讶，甚至还有点鄙夷。
刘求傅马上注意到了，他看向安静地坐在工位上的邓老师，问道，“邓老师是了解什么相关信息吗？”
被注意到后，邓老师反而沉默了，犹豫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临走时又提出，能不能留警官一个联系方式，最好是赵谷警官的。
刘求傅会心一笑，打趣道，“当然可以，还有什么线索可以随时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