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说完这段话,他的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为首的那个人。
“这价格可比这位老哥低呢,我就是想把一些东西给处理掉而已,我也不想赚你们一两个子儿。”
嘉禾超这三人讲了一大堆话,这一大段废话,实际上就只有最后半句有用,他的用意旨在,意图提醒为首的那个人赚钱可以,但不要赚到他头上。
那人倒是也识相,听见嘉禾这话也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人乐呵呵的看了后面两人一眼,接着用话语表现出来自己的为难:“这事儿吧……我这单生意都已经谈好了,人家货都过来了咱也没法儿退。”
后者拍了拍为首那人的肩膀,扯扯着浑厚的嗓音说道:“好兄弟,我肯定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接着走到嘉禾的跟前,道了一声歉:“对不住了,小兄弟,我们已经事先谈好了,我是不会让我的朋友吃亏的。”
“好好好。”嘉禾反正是满口答应,心中暗自想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生人坑一半,熟人大满贯吗?
本着不能吃亏的原则,嘉禾提出了一个解解决方案方案“反正总共就四间房,排个序顺,每间房负责一晚上的供暖就行了。”
谈完事情之后,嘉禾送客关门。林毅然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宰熟客?”随后林毅然拍了拍胸口,“我可真的得好好谢谢我那好兄弟,他可没有乱赚我的钱,一斤粮换五斤煤炭,也就是赚个辛苦钱罢了。”
嘉禾先应了一声林毅然的话,然后提醒他道:“唉,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和你熟的人未必会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
另外,你那组房间的人估计也要开始讨论分摊采暖成本的事情了,你最好回去处理一下。”
林毅然摇了摇头,“我那组四间房间只有我这一间房有人,其他的都是空着的。”
他呲牙咧嘴的笑着,又补充了一句,“我感觉我一个人烧碳太奢侈了,这才挤过来和你一起睡,省一点就是一点。”
然则嘉禾此时的重点全放在前一句话上,“啊?!这么个年景居然还有空置房?”
这个发现倒是让嘉禾颇有一些惊异,自从住进这里来之后,嘉禾就从来没有和邻居们交流过。
这栋建筑之内曲折、幽暗的廊道,以及一扇扇厚重的铁门,在阻隔了屋外的寒风与可怖的传染病的同时也同样阻隔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
人一走,这壁炉也就给弄熄掉了,煤炭可不能为了一个人白白损耗。
室温是体感可察的迅速降低,走喽,去工作岗位上蹭暖气去。
一本书,一壶茶,一坐就是一天。
实在是惬意的很。
嘉禾才在办公室里摸鱼,烤着火暖和了没一会儿,就被李北阳喊了出去。
他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被喊出去的,“你……有什么事儿吗?”
“不是你昨天问的黑市的事情吗?”
“你现在说了干什么?不是应该晚上带我过去吗?”
李北阳沉默不语了。
这下子嘉禾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这属于是“言多必失”的行为了。
他不小心把脑海中关的刻板印象来表达关于黑市的看法了,下意识就将前者所处的环境设定为阴暗的、背着人的角落里。
于是他就以为最少应该到今天晚上,李北阳才会带自己去黑市。
这就有点不妙了,给李北阳露出来自己实际上对于黑市这一概念实际上的具体操作是一窍不通的情况了。
嘉禾还是没有露怯,不过他也找不到恰当的语句来补救了,一秒十个假动作,装作想到什么,支支吾吾的回应道:“嗯…嗯,啊…噢,知道了,知道了……”
要是连嘉禾这么一点拙劣而又迫真的演技都看不穿那李北阳也混不进登记处,嘉禾算是走后门调进来的,李北阳可是正正经经混上来的。
不过他也不打算揭穿就算了,嘉禾毕竟是行动科插进来的人,日后共事的日子还长着,说出去的话又吞回来的话以后有到事情就不好混了。
“嘉禾,走吧。”
对方没有计较,嘉禾也就松了口气,跟着李北阳走了出去。
路上,李北阳给嘉禾讲那些黑市里奇奇怪怪的条条框框,他问道:“你姓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嘉禾混进避难所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写自己的姓,准确来讲,是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写。
“这些交易都是不能放到台面儿上的,没有条约与合同作保,因此尤为重视规矩,你这么个名字一看就不像真名,很难取得对方的信任的。”
这么一搞,嘉禾就比较难绷了,他实在不想提及自己的本名。
李北阳看出来了嘉禾的顾虑,问道:“怎么了?说个名字而已。”
“嗯……部落里有规定。”嘉禾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听说过一个传说吗?”
“啥?”
嘉禾随便编出一段唱诗,接着朗诵道:“他将万物的名称,都传授给丹霞,然后以万物昭示众天神,说:你们把这些事物的名称都告诉我吧!如果你们是诚实的。
他们说:赞颂您无与伦比的智慧,除了你所教授的知识以外,我们一无所知,您的确是全知的,您的确是至睿的。”
“你什么意思。”林北阳被嘉禾这段莫名其妙的经典朗诵给整不会了。
嘉禾一本正经的瞎说道:“我们的姓名均是真正的神明所赐予的,因此在外都用化名。
道出吾辈之本名是对主的背叛与亵渎。”
这一眼就看出来嘉禾是在找借口,李北阳撂下一句话,接着转身准备离开,“那你去追随你的主吧,这黑市你也甭去了。”
这黑市的规矩确实是不能破的。
“别别别。”嘉禾说道,他拉住了正准备返回的李北阳,捏着嗓子作出一副樱花国的口音,也有些像中东那边狗大户的口音:“我滴,海的那边过来的留学生滴干活,堪察加人的是,这个我的本名是确实的是。
只不过这么长一段是音译过来的,因此看起来才有些奇怪。”
李北阳回身看向嘉禾:“那你说说你的姓吧。”
“好的,我把我的全名和你说一下,你可得记好了。”嘉禾深吸了一大口气,吐出一连串咒语似的字符:“弗里德里希.威廉.冯.塞里斯莱沃瑞卡乌瑞塞芙普利斯尼亚.克劳塞维茨.嘉禾.阿列克谢耶维奇耶夫.阿芙乐尔.本.法提赫巴耶济德芬太郎”
“你说啥?”李北阳一时之间没有听清,他疑心嘉禾是忽悠他,随便说了段意义不明的话,于是要求他再说一次,“您能再重复一遍吗?”
这简直是小菜一碟,这里面每个词儿虽然都是嘉禾现编的,但每个词儿都有对应的含义,记起来压根不费事儿。
嘉禾又是深吸一口气,“你这回可得听清楚了,我叫:弗里德里希.威廉.冯.塞里斯莱沃瑞卡乌瑞塞芙普利斯尼亚.克劳塞维茨.嘉禾.阿列克谢耶维奇耶夫.阿芙乐尔.本.法提赫巴耶济德芬太郎。”
“唉,算了,算了……我还是直接和人家说你叫嘉禾吧,毕竟你登记的也是这个名字。”李北阳妥协了,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江陵,还能招来这么一个留学生。
不过他还是有些存疑的:“我以前在大学城那边干过一段时间的活计,真的有外国留学生会说汉语吗?还这么流利?”
“这你不就见到了吗?”
“好吧,你小时候被罚抄名字的时候应该过的很痛苦吧。”
“无他,唯手熟尔。”
“那我就跟那边人说你是留学生,给你的姓名简写成冯.嘉禾行吧。”
“你最好把弗里德里希给加上,或者可以换个更好写的翻译,写作腓特烈,或者把塞里斯莱沃瑞卡乌瑞塞芙普利斯尼亚加到后面去。”嘉禾指导道。
“为什么?”
嘉禾都职业病犯了,事无巨细地解释说:“冯这个字不算一个完全的姓,他写作von,英语from的意思,前句中文意思是:来自塞里斯莱沃瑞卡乌瑞塞芙普利斯尼亚的腓特烈。”
“算了吧,你讲给那些人他们也听不懂。”李北阳立刻是打断了在旁边唠叨的嘉禾。
这差不多是嘉禾少有的几次主动进这些个难民营了,外面的住宿环境比起城内确实差了不少,为了最大限度压缩利用有限的空间。
这围城外的楼栋连过道都压的仅剩一肩余宽,再加上这种两米六层高的赫鲁晓夫楼,更显得空间逼仄至极。
这里的供暖常年都是断断续续的,冰雪不时被壁炉的热气融化,渗入老旧的水泥墙缝之中,然后在寒风中再次冻结,膨胀的冰晶将墙壁撑出条条裂缝。
嘉禾跟着李北阳在其中左摇右拐,最终走到了一处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前。
李北阳按照某种节奏,轻轻敲了几下铁门,厚重的铁门从内缓缓打开,一名面色枯黄、形容枯槁的男子抽着烟,目光探出门外。
那人望见李北阳身后的嘉禾,露出警觉的神情:“小阳,这是谁啊?”
“老幺哥啊,没什么事儿的,这是新朋友,我的同事。”
“叫什么名字?”
“他叫弗里德里希.冯.嘉禾,是外国来的留学生。”
老幺看着嘉禾这一副周正的东方人面孔,他对于外国留学生这么个身份明显是有些存疑的。
他对着嘉禾说:“你这是化名吧,你的真名是什么?”
嘉禾直直鞠了一躬,拽了一段洋文儿:“はい,はじめまして,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わたしのなまえは(我的名字是):弗里德里希.威廉.冯.塞里斯莱沃瑞卡乌瑞塞芙普利斯尼亚.克劳塞维茨.嘉禾.阿列克谢耶维奇耶夫.阿芙乐尔.本.法提赫巴耶济德芬太郎。”
一眼丁真,鉴定为凑字数。
啊,这洋文一彪,老幺也听不懂,反正随嘉禾说,他也懒得管了,直接就放开了大门:“进来吧,进来吧。”
一进门就是一个狭小的房间,边上还摆着一张躺椅,看来是给值班人员睡的。
老幺哥他警告嘉禾道:“新人来这里就要适应这里的规矩,最重要的就是诚信,其他的慢慢适应。”
这就进黑市了?按照道理来讲不应该很复杂吗?什么对暗号,猜谜语,接头之类的,嘉禾又一些不敢置信,他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流程?”
李北阳答道:“没了,啊,对了,你到那边去领一个你的代号就行了,这样子你下次来就不要我带着了。”
所谓代号就是刚才李北阳敲门时敲出的节律以摩尔斯电码组成的数字。
嘉禾伸手进盒子里一取,打开纸条一看:9527。
老幺借过来了,向嘉禾宣布道:“从现在开始,9527就是你的终身代号!”
然后哼着小调又回躺椅上躺着了,他这活儿也干的忒轻松了点,不过还是没有嘉禾轻松。
嘉禾问李北阳:“这真是黑市吗?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进来了?管理这么松垮不怕挨抓吗?”
李北阳压低了嗓音贴在嘉禾都耳边说:“首先,市场的定义是各方参与交换的多种系统,机构,程序,法律强化和基础设施之一,他必然是开放的。
黑市、黑市,黑代表的是游离于灰色地带,在寻常的规则以外。
他得先是市才能强调黑,如果参与交易困难那么这个市场的规模肯定是较小的。”
然后,李北阳的音量又低了一些,他耳语道:“我这是掏心窝子和你这么一个晚我几年的后辈说的话。
你不要指望任何所谓的黑市、黑道能游离于寻常的体系之外,他们的存在都是合乎理性的,其敢于实施松散化、扁平化的管理儿不怕被抓,就代表其存在在相当的程度上是默许的。”
尽管事先嘉禾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是这种话从别人,尤其是李北阳这么一号江湖人士嘴里说出来还是给了嘉禾不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