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茜正了正自己的脑袋说:“表哥,与茜儿说什么了?茜儿方才没听清楚,烦劳表哥再说一遍。”
李戈:“今日咱们就不入城了。我们李家在京郊有一庄子,今晚咱们住哪里如何?”
时茜对李戈的提议并不反对,已经到上京了,她的事不着急“茜儿,听表哥的。”
李戈得到时茜的回应后,便召来六子:“你骑马先行去农庄,着人收拾屋子、备好热水、晚膳,我们申时(下午三点至五点为申时,古人也称哺时,有第二次进餐的意思)之前到农庄。”
六子应是,便打马先行。京城通常是一个时代一个朝廷的中心地带,是政治、文化、经济最为繁荣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有个农庄,李家还是有实力的。
去农庄的路上,李戈与时茜说了农庄的情况,农庄是国公爷赏的,有近千亩的良田和三个山头,田地都租给庄子附近的三百户人家耕种,除去赋税那些租户只需上交李家六成。时茜听了不得不夸赞一句这李老爷是个有善心有良知的人,给佃农留了糊口的粮食,便说道:“除去赋税只需上交六成,怕是在西周别处都没有的好事。”
李戈:“茜儿,是知百姓疾苦的明白人。大多数都是收八留二,稍有良心的收七留三,这还没除赋税。
佃农收了粮食交了租子再交赋税,手里根本没多少余粮了,所以一个冬天会饿死不少人。我爹每到冬天都开粥棚施粥,粥棚会开到次年春天,还请人干活、高价收柴火、碳。其实我家的柴火、碳在中秋之时就备好够一个冬天用的。”
时茜轻声说:“你爹是想给食不果腹的百姓有活下去的机会。”
李戈:“我爹这是跟老国公爷学的。我爹当年就是靠老国公冬天开粥棚施的那碗粥活下来的。
因此我爷在我爹七八岁的时候送我爹去国公府为奴,以报老国公爷活命之恩。
还有像我爹这样为报恩卖身国公府的人有很多。英国公因身体有疾,在寺庙修养,不能在老国公膝下承欢,老国公就把我爹他们这些年纪的孩子当成英国公教养,请了文武师傅教学。
我爹因模样好、人机灵,给老国公送寺庙里陪英国公。我爹的功夫和学识是英国公亲自指点教的,与英国公有师徒情分。”
听了这些的时茜心里在想,那些老国公请了文武师傅教养的孩子长大后恐怕就是萧家军的精英。有活命之恩又有父子情意,在讲究孝义的年代,他们必会死心塌地维护萧家,更重要的是,他们依附萧家而活,若萧家没了,他们又要像以前那样活着,站起来的人不会愿意再跪下。
李戈很快用话印证了时茜的猜测。李戈告诉时茜,农庄里有很多地缺(后天残疾的人),这些地缺都是他爹的袍泽,因地缺在别处不好谋生,他爹便收在农庄里干活,地缺的家眷都可以租中他农庄里的良田,前提是照顾好这些地缺的袍泽。
时茜笑着问:“租中农庄田地的那三百户人家是萧家军的后人吧,国公府的农庄应该也有很多这样的地缺之人吧。”
李戈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国公爷历来体恤下属体察下情。
下午四点左右,时茜一行赶到农庄,时茜看了农庄的牌匾余晖(傍晚的阳光),如李戈所说,一路上时茜果然看到不少地缺。
进入庄院后,时茜看到在农庄里侍候的人,都不是很严重,有的只是腿瘸了,有的是断了手筋,一只手不能动了,但手还在,有的是伤了眼睛,一只眼睛看不清楚东西,有的是脸上留了很深的刀疤,还有一个是缺了一只耳朵。
李戈怕那些人吓着时茜,送东西取东西的事都是让六子领着胡德友他们干的,把东西送到时茜住的院子二门外,再由庄上的妇人领着庄子里的小丫头送进院中。
时茜总算明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意思了。外边来的男子只能到二门外,而住院中的小姐也不能迈出二门,甚至有的连绣楼都不能下。
时茜不是土著人,不想守这些规矩,要出门逛逛,相信李戈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时茜有言在先,她可没有大家闺秀那么多规矩。
坐舆车走了七八天,还挺累人的,时茜便不想出门,就在居住的院中走走转转或与庄里的小丫头说话。
巧姐,她父亲曾是萧家军里的百户,如今不在军中,在军中的是她二哥和六哥。巧姐和蓝玉一般大,爱说爱笑,比蓝玉要闹腾多了。巧姐是李戈找来帮忙几日的,不是签有卖身契的丫头,在时茜面前要大胆些。
“姑娘,你在屋里吗。”时茜放下手中的书说:“是巧姐吗?”
“是我,姑娘,我进屋了。”话音刚落小丫头提着一个篮子跑了进来。
时茜看着巧姐手上的篮子说:“篮子里装着什么?可是给我的,拿来我看看。”
巧姐把篮子往身后藏了藏说:“篮子里没什么,不是给姑娘的。”蓝子里装的是巧姐去山上采摘下来的野果,巧姐是想给时茜的,可想到那东西的味道,姑娘给她吃好吃的果子,却把这拿来给姑娘,姑娘尝过后会不会认为自己在戏弄她,会不会生气。
这么一想,巧姐就不敢把自己摘的野果子拿出来了。
时茜:“既然篮子没什么,那你藏什么?
你这小丫头,我刚才还与蓝玉说你实诚,这下就打脸了。
到底藏了什么宝贝,不给我看我偏要看。快拿出来,不然我着人撵你出去了。”
巧姐不想被撵出去便说:“篮子里是我去山上摘的野果子。
就是昨日姑娘送我山竹时,我说过山上有种野果长得和山竹有些相似,姑娘玩笑说可能是亲戚。姑娘可还记得?”
时茜点了点头说:“才昨日的事,怎么可能忘得那么快。
莫非篮子里装的,是山竹的那亲戚。
那快拿来我看看。”
巧姐认真想了一下又说:“这是个寒酸的穷亲戚,巧姐可以把它给姑娘,只是姑娘能不能别为这寒酸亲戚生巧姐的气。”
时茜的好奇心起来了,是什么样的野果子?还能让她看了生气便说:“我答应你,不管看到什么都不生你气。”
巧姐听了放心的把篮子递给时茜,时茜接过篮子一看,篮子里装的一种像葡萄一样成串紫皮的野果子。
时茜摘下一个,拿在手里看。巧姐介绍道:“把果皮扒开,吃里面的果肉。”
时茜把果子紫色外皮扒掉,看到里面果肉,果肉像山竹那样成几瓣的,但果肉不是白色,而是淡黄色的。
时茜闻了一下,有股淡淡的香味,便想把果肉放嘴里尝尝它的味道。巧姐伸手拦下说:“姑娘,你等会。这果子有个名字,叫老太太的脸呵呵~”
时茜不解的说:“老太太的脸?这名字有点长啊。为什么是老太太的脸,不能是老爷爷的脸。难道说了,吃了这果子的人的脸会变成老太太那样的”
巧姐停住笑说:“唉,姑娘猜对了。姑娘现在还想尝尝吗?”
时茜,我才不信会有这样的果子,听都没听过,我到要试试。时茜拿起就要往嘴里送,蓝玉拦住说:“小姐,你没巧姐说的话吗?这东西哪里能吃。”
时茜躲开蓝玉伸来抢夺果子的手,把果肉直接塞嘴里,蓝玉见时茜把果肉放嘴里后,急了刚要说让时茜吐出来。
时茜已经先把果肉吐出来了,时茜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妈呀,好酸啊。蓝玉赶紧倒水给时茜漱口。
时茜漱了口后说:“我知道为什么叫老太太的脸了,这果子好酸,酸得人整张脸都皱起来。”
巧姐见时茜并没有生气,又呵呵的笑起来。
蓝玉用手指点了点巧姐的头“得亏我家小姐不计较这些,换成别人非打你一顿板子。”
巧姐笑着说:“我知道姑娘不计较这些,才乐意来这里与姑娘说话,才敢把这酸果带来。不然我早回家去。”
巧姐这话时茜信的,巧姐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是细棉布的,手上还戴着细条银镯子,可见在家是得哥哥和爹爹宠爱的,在她这里若觉得委屈,定不然不会留下。“蓝玉,找个盘子把酸果倒腾出来,别扔我有用,再给巧姐装些咱们的果子,一会让她带回去。”
蓝玉听了便去拿了盘子过来:“这么酸的果子,小姐留着它做什么?”
时茜回道:“我想吃酸甜口的菜,你一会把送到厨房出。不,蓝玉今晚的菜你来做,你让六子和胡德友他们去大厨房里拿食材,要是有肋骨,让他们拿几根过来。”
蓝玉接过话茬说:“肋骨这东西比不得肉,厨房里怕不会常备着。”
时茜想了一会就说:“没有,便让他们弄条鱼来。”
蓝玉又说:“只是蓝玉的手艺,怕糟蹋了好东西。”
时茜便说:“没事,还有我在呢。”
蓝玉看了一眼时茜,心里说有小姐在只怕更糟,小姐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这些活计的人。蓝玉想着住进院子的第二天,时茜就对着灶台和锅看了大半天,只怕小姐就没进过厨房,所以连灶台和锅都没见过。
时茜若知道肯定大呼冤枉,她进过厨房,会做做菜好吗,只是这样的灶台和大锅,在九州和原来她生活的地方都少见了,她才多看了几眼,哪有蓝玉想那么夸张,看半天。
“姑娘,巧姐可在你屋里。”乔家婶子在院中喊到。
巧姐听了便说:“姑娘,乔家婶子找我呢,我出去了。”蓝玉加快往篮子里放了一些果子,拉住要跑的巧姐,把篮子塞给她。
乔家婶子看到巧姐从屋子出来,就对她说:“你爹的老毛病又犯了,疼的厉害,人都站不住了,你去葛大夫给你爹看看。”
巧姐听了急了转身便跑,乔家婶子后面跟着,到院门时遇到李戈,巧姐和乔家婶子忙行礼“李公子,安。”
李戈望向院中“是小姐出什么事了吗?你们着急忙慌的。”
巧姐和乔家婶子忙说:“不,姑娘没事,是我爹(巧姐她爹)出事了。”
李戈听了没有责怪,挥手让她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