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妈在管爸腿受伤那时,每天心焦体累,那段时间瘦累得不像她实际的年纪,身体劳碌疲倦,也少有休息。现在好很多,日子舒心。
管荻是羡慕妈妈的不离不弃的,但也心疼妈妈,向往爸妈之间的爱情。
可是现实是必须要面对的,她期望着自己早日长大就能分担妈妈肩上的担子。
尽管妈妈说我们家生活开心最重要,物质上不求过得多大富大贵,不要活得很累,要追求心宽体胖,做人开心生活舒心就足够。但她总比同龄人看起来成熟些,所以常常显得难以亲近,人也冷。
管荻向班主任咨询过跳级,也准备跳级,多亏李叔给的书本资料,各方面都很全,她打算这学期就开始,争取少一年的读书时间是一年。
假期里,管荻一边自己学习,一边帮着家里做事,她会抽出时间同另外两人一起外出,通常是她这边推着管爸,而管妈那边在做环卫工人做的工作,她还会在管妈忙不过来时帮忙,而管爸在一旁看着,他们一起看风景,一起嬉闹,一起开怀大笑。
管妈相比管爸腿受伤那时确实是得到了休息,身体得到一定恢复,家庭气氛和乐融融,管爸也不再那么消极,就是谁跟他提医院他就跟谁急,说什么自己上个厕所都没用还活着干嘛,母女两人劝不动,他死犟。
他不想一家三口的资金用在自己身上。主要是觉得做太多都是徒劳无功,回天乏术,不如接受。
他家的钱大都是为了给管荻提供好的教育才准许动的,实打实的算起来管荻上的幼儿园、小学、中学都是很好的私立学校。
管荻除了幼儿园没和喻肖在一个学校,小学中学都是在一个学校不同班的校友,两人也是一直玩到大的,原本管荻以为高中了喻肖还是会去很好的私立学校或出国的,但是没想到现在高中同校不说还在一个班了。
按理说公立的高中,学费不会很贵,管荻想爸爸应该听劝去医院的,但是他还是犟。她就明白,根本不是钱的事儿,他只拿钱说事,这理由真是……她有过自责的时候,以为自己花在学费上的……太多,也确实多。
有时母女提一次,他就绝食抗议能三两天不理人,水磨的功夫简直练习到家了,母女二人无奈却只能将就他,他还会说不去医院这会儿不还是好好的吗。
还经常嘴上不饶人家医院,说什么医院黑,药不讲价,检查费用高,还排不上号,老是让黄牛钻空子挂专家号给求医的人,说得人身临其境像是真发生在自己身边似的,反正就是不去复健,哪怕花不了多少钱哪怕要不了多少时间。
每当母女中有一人怀疑,他便斩钉截铁道他说的都是真的,那生机勃勃铿锵有力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夜里会痛哭流涕的人。
他以前一个人独处时,总会呆住,嘴里常冒出一句话:“我真的还能站起来吗,能吗?”
春天什么时候来啊?春天真的会来吗?他不敢说春天会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到最后不再冒出这句话,不再疑问,因为心里有了答案。
管荻很清楚妈妈喜欢爸爸有活气的样子,开朗有生气,说话底气十足,这就很好。
若听见别人质疑,他倒不会不容置疑,反而会头头是道讲给人听,有时话痨得让人觉得聒噪,但至少不把死活挂在嘴边就是最好的,是的,管荻听妈妈的退让一步了,不愿去医院就先随他,在家做复健也随他,管荻要赶紧长大赚钱养家,她着急啊。
这天,雪下得有些大,管妈带着管爸去医院复健了。一听说有新的复健仪器,她好说歹说才成功带他去复健。
因家里没有复健的仪器,管爸认为很贵觉得没必要不让买,所以他只能去医院,去之前他还说在家也能做些简单的复健的动作,管妈说自己知道才不管他那么多的不。
眼看着要过年,家里的经济来源都在管妈身上担着,管荻心里苦闷,尽管妈妈说过的话都在耳边萦绕。
管荻越发能体会爸爸那有心无力的感觉了——估计今天爸爸又会难受一番, 他讨厌极了医院的消毒水味,更讨厌无能为力的他。
复健的长期性,把他折磨得要死不活的。
管荻能体会到爸爸会觉得他自己拖后腿拖累家人,此刻她也有同样的情绪。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花飘飘,不禁窒闷,感叹妈妈的辛苦。
管荻每天学得积极,偶尔头昏脑涨,累了直接趴在桌子上睡。
她家的房子虽小,却五脏俱全,温暖安心,是市中心的中心城市房,四通八达,黄金地段。有一年房子差点被管妈偷卖出去,被管爸发现后发了好大一通的火。
那次是他心情最糟糕、腿最疼最差的时候,一度自暴自弃,不想耽误管妈,明里暗里让她放弃自己,把她往外推。
管妈想的是不管以后经济多困难,都要让他站起来,一定要送他去最好的医疗机构把腿治好,不得已卖房的想法冒出时,她就按捺不住这想法的疯长。
她本是个温柔倔强的性子,被发现不准卖房后却崩溃了。要不是管爸以死相逼,这房子早就没了。
房子是管爸以后唯一能给妻女的保障,说什么都不能动,要是这一亩三分地他都留不下来给妻女,他觉得自己活着也没什么必要了。双方这才各自退让一步,一个不自暴自弃,一个不离不弃。
他本是个被人遗弃在孤儿院的人,本无家无室,本无牵无挂,随时能了却一生再不染凡尘。
他那时候在孤儿院时就知道一些关于自己事,院长本来是为他好才不告诉他的,但因他话痨的性子且又老是得不到答案就越来越好奇,院长妻子不堪其扰就说了,他越了解越心寒身冷,性子也自此大变。
他还小的时候,本来其他大点的孩子就欺负他,他觉得世间没什么好留恋的,也就不怎么反抗了,懒得去计较,成天不理人,理人时嘴里也总叨叨一句为什么,说的多了,人人都烦,人嫌狗厌。
如果不是十七岁时遇到管妈,这辈子也就是浑浑噩噩的得过且过,兴许哪天心血来潮就高高兴兴去死了。
奈何有一种东西叫牵盼,一产生,恋凡尘。
好不容易拼尽全力得了这么一个房子作为家庭的保障,他怎愿因为自己舍了出去?不可能。
他又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妻子的默默付出、无怨无悔他都看在眼里,怎么还舍得去死。
他的父亲母亲,抛弃了他,他难受至极,曾经对爸爸妈妈的美好幻想都成为泡影,那就不为他们活。
在他十七岁那年,一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对他热切极了,慢慢接近他,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知道关于自己的全部身世,不管真假,他不是为他们而活着的,而是为了家人。
新学期开始,天气还寒。
管荻直接像是眼里只有学习,没有其他人,好像连翟子和都不放在眼里了似的。
时钟滴滴答,分班的问题早就让同学们想了,周倩带的这个班是定好的理科班,管荻也是要学理的会留在原本的班级。
本就不多的体育课,她从来不去,多是跟老师请假,劝她要适当的运动她便回:“我每天都有跟着同学们跑操,我有在运动的。”堵的人不知道说啥,因为她就这句话来回讲。
时间慢慢流逝。
管荻的桌上桌内桌脚都放了书,明明才高一,却像高三学生堆了那么多书。
别的同学,课桌里还有空余,放漫画手机等都还绰绰有余,她的却全是学习用的。
课桌上书本横着竖着的堆得老高,水平目测刚好与她的视线齐平,她正在埋头做理综试卷。
除了课本,习题一大堆多是前两年的。课本和习题上都是学习过后的笔记,很详尽正确,主人都是同一个,叫李晚秋。
管荻认为这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女孩子,太优秀了,要向她看齐,她应该是李叔的女儿,她长得应该也很好看,毕竟李叔虽然上年纪了可依旧保持着赏心悦目的容颜。
喻肖很会来事,每次都能及时的解决管荻的问题,比如当天就给她买盒子装书买合适的东西来整理物品,不容拒绝,否则就要作妖。管荻都服了他这个强势的劲儿,颇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每每都只是她退让的份。
旧的书和习题是问李叔要的,还好没被李叔卖给收废品的。
新的就是喻肖一看她需要就机灵得不行送的,拒绝他没拒绝成功,他太能磨了,还死磨,用他的话来说叫——坚持不懈,锲而不舍,水滴石穿,铁杵磨成针。
一天,管荻写作业坐得久,抻抻脖子、伸伸懒腰、揉揉眼,大中午的教室里没人,休息了五分钟,她正准备拿一本练习出来,找刚才做许久才做出来的相似的物理题型做,进行提速和巩固。
课桌里左右堆分别有课本、练习,她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写下的字迹,书底侧有写是哪个科目,所以她伸手就从右边那堆练习里一手抬着上边的练习,一手拿出物理练习。
接着做,像个运转不停没感情的机器,一天天过得很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