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瞬间的碰撞,鲜血迸飞的场面终未出现,在具有丰富地下灰色斗争经验的赤色特科组织的掌控中,少年冯思南和‘大井帮’朱雀门‘掌桶’老大齐长忠之间几乎是交谈了大半个夜晚,最后终于确定他们是同一类的赤色组织正式成员和赤色组织外围‘民先’成员战士。而且齐长忠还是一个浴血搏杀久经考验老牌赤色组织特科部门的行动执行小组的负责人,是一位坚强勇猛的赤色战士。
要说起来,自从一九二六年起,齐长忠就曾经跟随欧阳先生做赤色组织特科行动队方面的地下隐蔽工作,后来到了长安城以后,又转换到景岚先生领导的赤色特科部门在长安城设置的特科行动小组担任组长,到现在为止已是有十年之久了。
就在半年多之前,根据陕北瓦窑堡赤色组织特科部门核心负责人的决定,景岚先生又将整个西北地区包括长安和秦河流域的特科组织工作转交给欧阳先生领导的赤色组织西北调查局负责。
这一次因为陕北瓦窑堡赤色最高组织核心负责人有重要的大事要与长安城方面的十七路军接触,时间上十分的紧急,这才动用了长安城里由特科组织行动队负责人齐长忠掌握的秘密电台进行联络,否则怎么可能会出现纰漏?还会被冯思南这个少年意外的发现?
表面上看着凶霸蛮横,身格粗壮的齐长忠,安静平稳下来却尽显冷毅沉稳,他深谙赤色组织特科部门的纪律和地下活动的规则。对灰色战线里的特科行动队要采取的斗争手段也非常的清楚。
齐长忠锐利的双眼盯看着这个半大孩子的少年娃冯思南,他的心里难免有一些软惜怜悯,但是齐长忠心里明白,所有在灰色战线工作的特科组织成员,流露出这一丝丝的怜悯,都将是对赤色组织致命的伤害。
此时此刻的齐长忠更是清晰,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及时迅速的向上级特科组织汇报,让自己今天操作秘密电台时的不慎暴露,不要给赤色组织特科部门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除了对这个少年娃子冯思南他已确定了这是一个赤色外围组织的成员以外,其它的事情齐长忠并不想过多的深究,那其实并没有多少意义,因为眼前的少年娃子冯思南这一条幼弱的性命此刻只在他齐长忠手心里掌握,顷刻之间便可以轻易的让这个少年娃子冯思南烟飞灰灭。
他只是冷冷的明言,冯思南从即刻起,不得大声说话,不得走出房间,不得随意与其他人接触。而冯思南和他齐长忠之间夜晚发生的事情如何处理,要在他向赤色组织上级特科部门负责人进行汇报之后,等待上级特科部门作出答复后再做处理。
其实齐长忠还有一个更快更有效的办法,就是按照特例,紧急情况下直接把冯思南迅速的‘妥善处置’了,让他立即‘尘烟飘散’,从此在世上再无此人。这也是十年来他领导的特科行动小组一直采取的灰色战线特科工作的纪律!齐长忠之所以在这一次意外情况发生后,缓和了一下,没有用残酷的手段来处置冯思南,还在于不久前,灰色战线特科组织经过合并整顿后,上级组织高层核心负责人专门下达过严厉的指示命令,特科组织部门在行动过程中若非不得已时,不经过周密的安排,极端的处置手段不得轻易实施。
所以他根据今晚的意外情况作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少年娃子冯思南应该在可控范围,正是这样慎重的考量,才让冯思南死里逃生活到了现在。不然的话,刚才冯思南就没命了。
现在齐长忠要求冯思南按照要求不得离开这个土房小院子,最好是就蜷在自己房间里不要外出,等到明天上午事情就会有结果。
冯思南小小年纪,却是在心里十分清楚的知道,灰暗之处的交锋远比战场恐怖。他别的不怕,觉得自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因为他相信齐长忠这一条暗线必定最终也要归于陕北瓦窑堡赤色组织领导。只要查到西北高等师范学校赤色地下组织学生支部李壁那里,就凭他赤色外围组织成员和曾在景范先生身边做勤务兵的身份,他目前面临的危险处境就会改观。
他只是担忧自己通过在十七路军虎帅的司令部电讯科当副官的武枫,结识了不久的虎帅杨将军的长子杨明,与他商量好明天上午去大小雁塔附近一起习武。万一这个杨明进了南门后来此处寻他,会不会出事啊!
因为冯思南懂得赤色组织的灰色战线关于‘兵运’这一块的工作,与赤色组织地下的白区工作是严格的两条工作线。不经过赤色组织上级核心负责人的特别批准,两条工作线之间不得串连!
如果是以前冯思南没有发现齐长忠的秘密活动,杨明来找他,齐长忠对于此事是不会理睬的。但当昨天夜间齐长忠拥有秘密电台的这个绝密真相被他冯思南所知晓,在此事和冯思南被‘妥善解决处置’之前,所有来找他冯思南的人都可能会被齐长忠这一伙人予以‘强行处置’!即便真的是无辜被杀,那也没有办法。
这样的事情听起来似乎是很离谱,其实在那个年代里面更离谱的事,发生的更多更甚!所以,此时冯思南的心里颓丧无比,就恨自己昨天的夜里为何不酣睡不醒?冯思南在想,我还没有上战场举起冲锋,没有挥刀向着敌人大砍大杀,没有为保护同志们而经受敌人的严刑拷打,没有见到灿烂的光明,难道今天就要折翼死在自己人的手里,抛尸弃身在这里吗?
上午,睡了一个充足懒觉的杨明,极不情愿的从红松木床上爬了起来,想起那个学校读书兼校办烧水工的少年娃子冯思南,不禁的笑了起来。
杨明是刀客杨将军的长子,因幼小时喜读书,从小就养成待人处事诚敬沉稳的性格,只是杨将军的豪霸之气在他身上依然有所传承,而且他也喜欢这文武兼修的生活,尤其是小小的年纪舞起沉重的陌刀来,常有一种我自大唐来的豪气迸发。
那一日午饭后因天寒地冻的身感不适,就从校长于伯伯那里取出寄存的陌刀飞舞了一场,却被在师范学校读书也同时兼为校长室烧水做杂务的瘦小屁娃儿冯思南看到,颇有不服气的模样,非要跟他较真儿对练。
杨明经过在父亲司令部电讯科任职当副官的亲信武枫的引见,与这个冯思南相识后也很熟悉,正逢午饭后的休息时间,反正也是闲的无事,他也就抱着戏弄一下的心思,与这个烧水做杂务工的冯思南随意比划了一下。
让他大为吃惊的是,冯思南这娃身不高体不壮,却是身手矫健,一根杆棒舞的飞尘如沙刺,棒舞的飞尘吹打到他的脸上竟似真的针刺一般,这让他对这个少年娃颇为欣赏。认识了这个冯思南多天了,直到今天杨明才问起了年龄,
冯思南还比他大了一岁。此后两人来往的更是密切,遂结为好友常在一起习武。因杨明受父亲的影响,崇尚唐风侠客,兵器上尤喜陌刀。
偶尔听杨明他讲到自己练习武艺之时经常的在大雁残塔下玩刀,冯思南也觉一个学生在校内舞刀弄棍不成样子,便相约周日上午同去大雁塔游玩顺便玩耍刀棒习练。杨明每个周六晚都要回到南郊的兵营靶场玩枪弹射击,之后便会住在兵营内的杨将军寝室休息,次日上午从南门进城。这路途之中正好是路过冯思南住处,他昨天在放学时就和冯思南约好,到时两人一同去大雁塔。
此刻的杨明牵了一匹马,又叫了一个马夫也骑上马跟着他一起往长安府南门驰去。到了南门外,杨明却并不骑马进去,而是下马把缰绳交给了马夫,让他自回兵营,他独自一人往冯思南的住处走去。随着杨明一步一步的走向冯思南的住处,他就面临的危险越来越近。但凡是练习武功之人,在面临危境之地时,都有所谓的第六感觉出现。
杨明此时就有这种说不出的不适感觉,何况他出身于刀客世家,父亲在尚未成就一方霸主之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刀头斧下沥血,这亡命武夫的血缘传承使得他在每临危境时便敏感的汗毛乍立。
就在他即将走到冯思南的住处还有二十步不到,杨明却突然的止住了脚步,站在那里沉稳不动,思忖着究竟是哪里不妥?杨明身上的汗孔开始湿润,以前曾有过的临危感觉出现了,他想退回去,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几个黑衣白袖的关中大汉。
他不认为这是遇上了打劫,光天化日之下在省府闹市的要道边上打劫?这情节大概在评书中才会有吧?是父亲的敌手要绑架他?也不对,要绑架他,完全可在南门外与兵营之间的路上,干掉随行马夫,把他掳掠走就是,何必在这闹市附近动手,唯一的原由就是少年娃冯思南出事了。
杨明依然稳站那里不动,而几个堵在后面的大汉却也没有动手的迹象。这时街口一个挑着货郎担子的人走了过来。见到窄巷中这样的景象,他并不多话,只是随手丢下一个盆大的锅盔递给大汉中的一个人说:“你要的锅盔我带来了,不够再买,我先走了。”头也不抬的转身离去。
那拿锅盔的大汉,抱起锅盔疾步走进了土房院子里。不一会儿,只见冯思南奔出,冲着杨明招手,“杨明你快进来。”
齐长忠面前的小桌上,从大汉送来的锅盔大饼缝隙里抽出一指宽小纸条摆在他的面前,小纸条上面的字不多,写着:‘岚方’‘外围’‘民先’‘酌用’。
他明白,‘岚方’指景岚先生,‘外围’指不是正式党员,‘民先’指民族解放先锋队,‘酌用’指让他根据情况可以把冯思南发展为组织成员。
这时的气氛,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松融’!这个不伦不类的词,是冯思南心里编出来的,意思是放松,融洽!用词合适不合适无所谓,反正齐长忠大哥脸上又是笑容满面了,不像后半夜到刚才,脸黑沉的像锅底。他却是不知道,他的生与死只在齐长忠的手掌翻覆之间。稍有差错,他就丧失小命了,到了夜里就会被埋到不知是哪个污脏的乱岗子里去。
从上午到中午的交谈,三个人意犹未尽,谈话持续到了下午,又延迟到了晚上,齐长忠不愧是个老赤工组织特科负责人,言语之间的感染力极强。杨明和冯思南本就是赤色的外围人员,所以大大的减少了齐长忠做思想工作的难度。
当夜,一面豆腐块大的小红布挂在了土墙上,红布上面一角画了个弯镰和锤斧,杨明和冯思南两人举手握拳随着齐长忠的言语一句一句小声学着向赤色旗子宣誓,一旁那个绰号哑夯的大汉面色严肃立在一旁。
宣誓的仪式完毕后,赤色组织特科部门行动执行小组组长齐长忠松喘了一口气,客气的对杨明和冯思南两人说:“非常时期,非常之人!我们不是一般的赤色组织,而是为赤色组织保驾护航的特别队伍。从此之后,你们的生命就不再属于你们自己,而是属于赤色组织,属于国家和民族,今天你们加入了赤色组织,光荣的成为了赤色组织特科部门的正式成员,今后你们的一生都要严守组织纪律,永远不得组织泄密!哪怕是面对你们家中的至亲也不行!如果是有一天与你们自己的亲友作为敌对方对恃,你们也要坚决执行组织纪律,不得犹豫!能做到吗?”
杨明与冯思南不约而同攥拳坚定的作答:“我们用生命保证,坚决做到,至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