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遗留在仓库的机器又轰轰作响,像是废弃的铁轨又迎来火车的咆哮;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又重见光明,像是不毛之地上,又出现绿色的生机;像是蒙上灰尘的号角,又被嘹亮地吹响,像是寂寥无人的边塞上,又踏上了千军万马。这是身体活力在激烈碰撞,是殷红鲜血在滚滚沸腾。
已经很晚了,球场上的巨大照明灯悄悄关闭了。夜是深沉的黑,仿佛一团涂抹开来的墨水,不见清辉,只有一颗微小的星星挂在遥远的天边。稀稀落落的球声中,几个模糊人影在晃动。我的衣服被汗水浸湿透了,紧紧扒在肌肤上,小腿处紧绷,透着酸痛无力感,心绪却十分澎湃,在禁锢中的我似乎得到解放,压在心底的情绪被释放出来。我已经有一年没碰篮球了,今日,我如获新生。回家路上,清冷的灯光中是沉默的夏虫,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首《老男孩》“生活像一把无情刻刀,改变了我们模样。未曾绽放就要枯萎吗?……”我不禁想起了几年前被篮球环绕的青春,想起了曾经的我,眼泪一滴滴从眼眶溢出,缓缓流下。对篮球的热爱起源于小学,那时候,放学铃一响,我就抱起篮球往操场冲,书包随便往旁边的树下一扔,痛痛快快,你追我抢。六年级时,这种热爱程度达到巅峰,可以说是痴迷。在小升初考试的前一天放学,我依旧留下来,一直打到天黑,同学们早早放学回家复习,整个学校空荡荡的,只有保安叔叔还在值班。望着安静的教学楼,我的心中催生出悲凉之感。我不断地奔跑、投球,篮球与地面的碰撞声在校园跌宕回响,宛如隆隆战鼓声在激励着前方的战士们,渐渐心中多了几份豪壮的气概。我满头大汗,迎着夕阳余晖,右臂环抱着篮球,一步一步走在回家的大道上,一步一步迈向人生的第一次大考。上了初一,平时周末只要有空,我都会去三中打球,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来三中打球的人很友善。我投球后有时篮球会被弹飞,和我在同一篮板下打球的人总是及时跳起或疾跑跑几步,把我弹飞的球牢牢抓住,再轻轻扔回我的手中,我重重点头,表示感激,而对方也轻轻点头,以示回应。在别人的球即将要飞出去,我也会尽力去接住,再小心抛给他,我俩互相看着对方,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不语之中,即便是几个从未见面的陌生人,在打球中,我感受到暖心,这是无声的默契和友善。风雨咆哮,他和我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依旧在篮球场上奔跑如风,踩出一朵朵水花。他是“猴哥”,是我夏天打球认识的。猴哥黑黑瘦瘦,戴着一副黑框方形眼镜,跑起来带着一阵风,没人能抢得过他篮板,他的三分球极准,看他一蹦三尺,双手一推,身体飞起。篮球重重砸在篮板上,弹射到白色球网,我暗暗为他叫绝,心里也不甘示弱,一个急加速,右手渐渐加快运球频率,见猴哥拦我,右手带球,左脚不动,右脚轻轻一点,身体转半圈,绕过猴哥。一个跳起,球应声落网,我和猴哥相视而笑,各有些不服气。一日练球,天忽地变了脸,滴了几下,又渐渐有了雨声,我正准备离开,猴哥拉住我,眼里闪烁着光,说要经受住风雨的洗礼,继续练,我分开双腿蹲蹲马步状,左右拍球,篮球带着我的力量碰击地面,激起小小的水花。天空越发的阴沉,雨滴由黄豆变成了蚕豆般大小,猛烈地打在身上,整个球场,只剩下了我和猴哥。“呀”猴哥怪叫一声,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我脚下踏出水花。右左跳,身体向上腾空,右手一托球,一个漂亮三步上篮,雨越下越大,风摇晃着大树的叶子,远方似乎传来低沉的雷声,球场上的两个少年宛如落汤鸡,眼前弥漫一层水雾,猴哥不得不摘下眼镜,细细擦拭后收好。但是,两个少年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的眼睛中燃烧着火,他们宽厚的胸膛中跳动着炙热的心,他们的神情中带着兴奋,火热驱散寒意,他们就是风雨中的斗士,像海燕一样,和风雨博斗,他们享受搏斗的乐趣,以风雨共舞的快乐。那年夏天,那日风雨,勇敢雨中练球的我们如夏花般绚烂,在我记忆中永远绽放。后来,我再也没有见到过猴哥,但是我常常不能忘记那天雨中,他拉住我的坚定和勇敢,或许,这就是篮球带给我们的。似水年华,很快来到初二、初三。学业的繁重,身体的疲惫不堪,我有很多理由放弃篮球,从刚开始的放下到远离,我走上了一条安逸的平凡之路。是啊,一年了,我已有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在心爱的球场上挥洒汗水了。今日,我冲破枷锁,拿起我的篮球,重回我的主场,麻木的心灵得到解脱,鲜活的力量注入我的体内。我仰望着三中的夜空,厚重的云层依旧挡不住那唯一一颗闪耀明星的光辉,我的心灵得到明星的指引,它告诉我只要相信有光,再黑的夜我也不怕,总有一束光会照亮你前行道路,篮球曾照亮了我的青春,我不会让它再次熄灭。或许,平凡是唯一的答案,但是青春年华不需要平凡。泰戈尔在《飞鸟集》写下“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生如夏花。一幕幕在我脑海里出,曾经的我,在夕阳下迎着余晖,在操场上倾听球声,迎战小升初。曾经的我,在风雨中,凝视球网,在球场上和风雨搏斗,如夏花般绚烂。现在我将重拾篮球,像当年稚嫩却不失坚毅的我,面对夕阳的余晖,坚定面对扑面而来的风雨,迎接中考。像梨花般绽放万千,像夏花般绚烂多彩,像枫叶般燃烧自我,像寒梅般傲雪凌霜。生如夏花,绽放青春,不负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