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云瑾怎么也没想到，在那个小院里等着的，不再是那个慈眉善目的母亲。
而是已经被草席裹起来冰凉一片的一具尸体。
云祁早已得知今日云瑾要回来的消息，正端坐在屋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依旧是那个格外美丽的贵公子。
“瑾儿回来了。”
云瑾什么都听不见，心里好像又什么东西在慢慢碎掉了，她甚至不敢上前掀开那张草席，只从露出的双脚上辨认出了那是母亲的鞋子。
三月在一旁眼看着云瑾的神色从诧异到不敢相信，再到撕心裂肺的哭泣。
云瑾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尸体，身子软了下去，口中也哭喊出声。
“娘亲！！！”
“娘亲啊！！！”
云祁起了身，想上前去扶云瑾。
三月侧步挡在云瑾身前，不让云祁触碰到身后的人。
今日恰巧二七没跟着一起来，三月脑中快速思考着该如何先带云瑾离开。
原本安静的小院突然出现四五个黑衣男子直奔三月出手，三月武功尚好，但也双拳难敌四手，交手了几下便被人捉住了手脚。
云祁看着三月被擒住，淡淡开口道:“没看出来你这丫头还会武功，先把人带去偏房，我与瑾儿有话要说。”
等到主屋内仅剩云瑾和云祁后，云祁蹲下身子朝着云瑾开口。
“瑾儿不必再哭了，她根本不是你娘亲，她只是把你从娘亲身边偷走的一个宫女。”
云瑾从见到云母的尸体开始，脑子就停止了思考，连三月被带走了都没反应过来。
此时听到这句话，眼里才有了愤恨。
“你胡说！”说话间还伸出手狠狠的推了面前的云祁一把。
云祁也不恼，接着跟云瑾说话。
“你右腿的大腿内侧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我说的可对？”
云瑾被这句话惊住了，连哭泣声都顿住了。如此隐秘的地方，除了最亲密之人，不可能会有人知道。
难道母亲连这种事都说了吗？
像是知道云瑾在想什么，云祁继续说着。
“不用那罪妇跟我说，我是你的亲哥哥，你出生时我日日都抱过你，自然清楚你身上的胎记。”
云瑾自是不信的，随后云祁从袖中拿出了半块儿红翡玉佩和另一块儿完整的碧色玉佩。
“这半块玉佩是那罪妇身上的，这一块完整的是我的，你对着光仔细看看，每一块的底部是否都刻有一个云字。”
云瑾认识那半块儿玉佩，那是云母一直带在身边的，云母说过那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后来哪怕是卖身给醉花楼，云瑾都没想过把那半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玉佩拿去当掉。
她不想相信云祁说的话，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接过两块儿玉佩对着日光查看起来。
阳光透过上好的玉佩，底部清晰可见，是有一个云字。
云祁随着云瑾的动作开口。
“这是我们的娘亲亲自刻的字，你出生时有个同胞姐姐，红翡难得，娘亲便将一整块玉佩一分为二，你跟你姐姐一人一半，你的这一半上面的字还是我看着娘亲刻的。”
“瑾儿，你不是什么绣娘之女，你是凤启国的二公主。”
“这罪妇十八年前因为怨恨母皇，支开你的奶娘和守夜宫女，给你喝了安睡的药，拿着偷来的出宫令牌将你偷出了宫。”
云瑾被一句又一句话震的瞪大了双眼，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反驳。
云祁还在诉说着当年的真相。
“当时你才不足一月，公主失踪母皇派了无数人去寻，可这罪妇竟然带着你逃出了国界，母皇的人寻了三个月，没有丝毫你的消息，只能昭告天下宫中仅诞下一位公主。”
“之后又过了两年，凤启国每一寸土地都被母皇的人翻遍了，却还是没有找到这罪妇，她本就是罪臣之女，族中早已没了人，母皇无从罚起，只能日日祈望你还活着。”
“父王提议把搜查范围扩大至另外两国，整整找了你十年，一无所获，这罪妇就这么带着你藏身在天珏王朝天子脚下，一躲就是十八年。”
“四月前这罪妇在春风医馆治病，被我的人看到，我扔下公务急急从凤启赶来天珏，躲在暗中看着你与她同行，才终于敢确定真的是你。”
云瑾听到这里，脑海中闪过了过去十八年里云母的一言一行。
自她懂事起，云母从不让她见人，连自己出门都是各种乔装，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偷偷溜出去跟隔壁小孩去街上玩了一圈，回来就被云母严厉呵斥了一番。
在云母得知她为了凑齐医药费卖身于醉花楼时，更是抱着她一边哭一边说着一遍遍的对不起。
而后来，自从云祁出现，云母的脸上一直带着云瑾看不懂的忧愁，还有一些惧怕。
原来，竟是因为害怕她发现这不堪的真相吗。
云瑾终于回了话，声音有些暗哑:“娘亲为何，不告诉我？你上次来过以后，她为何不把这些事告诉我？”
“这罪妇如何敢说？她怎么说？说你本该是有父母疼爱，哥哥姐姐爱护的小公主殿下，却被她因为一时怨恨从生母身边抢走吗？还是说你贵为公主却因为她不得不委身青楼？”
云祁那张阴柔美丽的脸说到最后那两个字，气愤的有些扭曲。
云瑾反驳道:“就算如此，我与娘亲相伴数年，她待我的母女情分总是真的。”
云祁嗤笑道:“母女情分？若她真的待你一片真心，她得了重病为何还不告知你真相偏要拖累于你？就连被我发现她的踪迹后，我都给了她时间亲自告诉你真相，她却一拖再拖。”
“你是凤启国的公主，她好歹养育了你十八年没有加害你，只要她跟你说出真相，顾及你的感受，我都会请求母皇饶她一命，可这罪妇竟想抛下你偷偷离开。”
“瑾儿，你说，她对你到底是母女情分，还是看着你一日日长大越发害怕？”
云瑾心里有很多疑点。
“若娘亲真要害我，为何不一开始就杀了我？杀了我，她独自出逃，不是更简单吗？”
云祁回答:“她家中犯了重罪，老的处死，小的流放，直接杀了你难消她心头之恨，让母皇知道你活着却又找不到你，才是真的让母皇和父王难受。”
云瑾说道:“我不相信！娘亲从小待我就是极好的，如若真的恨我，大可不用把我好生将养在身旁。”
云祁软了声音:“瑾儿，我明白你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毕竟这罪妇也养了你十八年，可你总要清楚，没有她，你这十八年会过的更好，她没有伤害你或许的确是因为时间久了真的有了为母之心，可母皇呢？母皇也思念了你十八年啊。”
“十八年的苦苦思念，时时想着你是不是活着，过的好不好，这难道不是为母之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