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刚好从蔡京的雅室出来,就撞见了方应看求见被拒的一幕,为了避免尴尬,她就站在了门口的假山旁。
方应看又来相府给蔡京送字帖,这次他带了寻了许久的欧阳询真迹《季鹰帖》,却又再次被拒之门外。
方应看身子微微弯曲,眼中带着期许,恭敬地请求:“我想亲自交给义父,麻烦十三先生为我通传一声。”
元十三限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先生不在,我替小侯爷转交就是。”
方应看不死心,“那我就在这里等义父回来。”
“小侯爷,先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只有先生想见你,你才能见得到。”
方应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把手中的盒子递给元十三限,恭敬地行了一礼,“十三先生,辛苦您了。”
元十三限满意地笑笑,拿着盒子离去,经过沈知意的时候,步伐停顿微微颔首示意,便去告见蔡京。
沈知意走出蔡京的院子,没想到方应看居然还在外面的桃花树下站着。
满树的桃花竞相吐蕊争芳斗艳,粉艳如霞,美不胜收,远远就能闻到桃花的芳香。如果树下站的不是方应看,她可能还有几分欣赏美景的心思,此时她只目不斜视地走过。
“知意妹妹,好久不见。”方应看叫住了她,但她没有停留。
“你的那些新朋友,还挺有趣啊,真想找个时间和他们好好交个朋友。”
沈知意转过身,面色不虞,“小侯爷这是何意?用我朋友威胁我吗?”
“知意妹妹,我没这个意思。”方应看故作委屈,“我只是想单独和你好好聊聊。”
沈知意让翠桃先回小院,坐到桃花树下的石凳上,面无表情地整理裙摆,“说吧,有什么事?”
“我只是想问问知意妹妹,我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你如此生厌。明明你小时候对我不是这样的,你可还记得这棵桃树,你小时候我在这里做了一个秋千,每天带你来这玩。”
“小侯爷,人都是会变的,何必执着于过去?”
“那你总得告诉我是为什么吧?”方应看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住。
沈知意接住一朵飘落的桃花,不禁想起了她刚来相府的时候,那时蔡京已经认了方应看做义子,他怕沈知意一个人在相府无聊,就让方应看这个无权无势的小侯爷来陪她玩耍。
那个时候的方应看挺可怜的,沈知意再怎么说身体里也是个成年人灵魂,所以对方应看也多有怜悯之心,况且方应看对她确实也很不错。
毕竟有了相处之谊,所以她知道方应看长大后会成为一大反派的时候,还是想改变他的。可是世事不会如她所愿那般发展,她年岁渐长,蔡京便不怎么允许方应看随意来找沈知意了。不过沈知意也不怎么在乎,她以为方应看不会长歪了。
他流连于花街柳巷,赌场酒馆也不曾落下,这些她倒也理解,知道他是装疯卖傻想活下去。
可他杀了人,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人,只因为那个人说了惹怒他的话。她理解为了求生而杀人,但无法接受滥杀无辜的举动。沈知意亲眼看见他杀死人,抛尸如扔垃圾一样丢入湖中。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凶杀现场,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改变不了这个人,所以开始远离他。
沈知意沉吟片刻,回答他:“因为你变了,变得不择手段,为了权利可以放弃你的本心。”
方应看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可我只是想活,有尊严的活,有错吗?”
“你没错,可你不应该滥杀无辜。你敢说你现在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对权利无底线的追逐吗?”
“哪个男人没有野心?那个白愁飞难道没有吗?”方应看冷笑,质问。
“可是他有自己的底线,他不会为了权利失去自我!”
“哦?是吗?看来知意妹妹很在意他啊。”方应看眼神锁定沈知意,不想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蛛丝马迹。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沈知意起身,俯视着方应看,“劳烦小侯爷以后不要去骚扰我的朋友们,还有,离温柔远一点。”
说完,沈知意甩袖离开。
方应看坐在原地,手掌搭在石桌面上,看着纷落的桃花雨,良久才离去。最后原地只剩下一地的桃花和带着裂纹的石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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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愁飞上街去取自己预订好的匕首,把镶嵌了红宝石的精致匕首拿到手后,却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方应看。
知道方应看和沈知意有过一段青梅竹马之谊,而且上次就是方应看还得王小石不小心放出关七,他知道此人定有大问题,所以打算绕道而行。
谁知道方应看看到他后居然直冲他来,一把抱住他躲在他身后,想借他势躲掉酒钱。白愁飞不想惹麻烦,也懒得搭理他,直接替方应看把钱给付了。
方应看看到白愁飞手中的钱袋,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脸上又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浪荡样,非要拉着白愁飞一起吃饭。
“来来来,请请请,这的酒可好喝了!”方应看热情地替白愁飞倒了杯酒。
白愁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嘲讽道:“小侯爷这废物装得真是风生水起啊。”
方应看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瞬,他用舌头顶了顶后牙槽,立马又热情地笑了起来,“让白公子见笑了,那我就不装了。”
白愁飞笑意不达眼底,肯定地说:“刚刚我们也不是偶遇,你演得还真是煞费苦心。”
“白公子果然聪明,我也不绕弯子了。”方应看笑着递来一张纸条,“这是雷损私藏火器的地方。”
白愁飞嗤笑一声,“小侯爷为什么不直接给金风细雨楼?反而单独给我?”
方应看无奈摊手,苦笑着说:“白公子这不是取笑我吗?你知道苏楼主不信我的。”
“他不信你,我就会信你?”
“白公子可以不信我,但白公子应该理解我吧?”方应看站了起来,自嘲着说:“我这名字,应看,应看,难道我就只配站在一旁看着吗?”
“还有你,”方应看指着白愁飞,脸凑到了他面前,“愁飞,愁飞,不也一样愁着飞起来吗?你应该懂我啊,应该和我一样,把想要的东西都牢牢抓在手里,不是吗?”
白愁飞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应看,没有回答,似是被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