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之前有向舅舅为你们求过情,但他说刑部全权由傅宗书管理,不会无故干涉。”
沈知意说着也低下了头,声音有些失落:“这次是我求了他的令牌才能进来看望你们的。很抱歉,我大概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你不用觉得抱歉,你来看我们,就已经很难得了。”
白愁飞看不得眼前人自责的模样,不由出声安慰。察觉到沈知意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又赶紧避开视线,继续吃东西。
沈知意看着白愁飞,他的一身白衣变得灰扑扑,散乱的头发遮挡着他的脸,加上这里光线昏暗,一时竟让她看不真切他的脸。
她移开视线,却不小心看到白愁飞的衣袖和拿着的筷子上有血迹,声音带了一丝紧张:“你受伤了?”
白愁飞吃东西的动作一顿,王小石也看了过来,目光带着询问。
“没有。”白愁飞回答。
白愁飞低着头扒饭,手背覆上一只温润柔软的手。
“给我看看。”
白愁飞明明可以轻松地挣开这只手,但他鬼使神差地任由这只手掰开他的手,展露出他用指甲划破的掌心。
他刚刚为了保持清醒,下手极为用力,四个月牙形状的伤口深可见骨,和被利刃划破没什么两样。现在伤口还在流着血。
沈知意和王小石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白愁飞对自己下手如此狠重。
还好她一直随身携带着白愁飞之前送给她的药盒,沈知意解下腰上挂着的荷包,把放在里面的药盒取出,拧开后用手指挖了一小坨药膏,轻轻地在白愁飞的手心涂抹着。
白愁飞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早已兵荒马乱。他看着沈知意的手,十指纤细,皮肤白皙如凝脂,那手掌大小才有他的一半。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揉动,令他感到一阵瘙痒,手指不自觉微微蜷缩。
却听到沈知意一声娇呵:“别动!”
他又放松手指,目光却从沈知意的手挪到她的脸上。之前几次他从不敢多看她,好像多看两眼都是对她的亵渎,这是他第一次毫不掩饰地仔细地看着她的脸。
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白愁飞用眼睛一寸寸一笔笔描绘着沈知意的容颜,当他描绘到沈知意的眉眼时,沈知意刚好抬眼望向他。两人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四目相对,白愁飞像是被烫到,率先移开视线。
他看着被名贵丝绢手帕包扎好的手,喉头滚动,低声说:“多谢,知意。”
“你快吃饭吧。”
沈知意看两人吃得差不多了,便把碗碟收回食盒中,对他们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等明天我再来看你们。”
“好。”
沈知意走后,王小石才开口说话:“大白,你和沈姑娘?”
刚刚他看两人那个样子,都不敢出声说话,深怕打扰到两人,总感觉自己是多余的。
白愁飞倚靠在墙边,举着那只被包扎的手,目光柔和地望着手上的绣帕,唇角上扬,回答:“朋友。”
“……”
沈知意上了马车,手抚上胸口,她的心跳得很快。她朱唇微启,深呼吸着,又似乎是在诉说着少女的心事。
回去的当天晚上京城便开始下雨,沈知意第二天就染上了风寒,便没有如约去刑部看白愁飞他们。
在床上躺了一天后,她的烧刚退,就带着食盒出了门。
天上还下着雨,像是为天地蒙了一层纱,朦朦胧胧。
沈知意到刑部的时候,白愁飞和王小石已经从刑部大牢里出来了,正和六分半堂的一辆马车对峙着。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白愁飞拿起侍从端着的酒杯,缓缓倾倒着里面的酒,然后摔了杯子。
等沈知意的马车靠近后,六分半堂的马车正好擦着她的马车离去。
沈知意下了马车,翠桃打开伞立于她身侧,她踏着雨水走过去,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
白愁飞惊讶地看着她,问:“你怎么来了?”
她言笑晏晏地看着两人:“本来是给你们送饭的,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说完示意翠桃把带的另外两把伞递给他们,问:“我看刚刚离开的是六分半堂的马车,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看了一下四周,又说:“此处不宜久留,不如先上马车找家客栈再说吧。”
马车上,白愁飞和王小石两个大男人略显不自在地挤在门帘两边的小角落,沈知意好笑地给他们倒了两杯茶,“先喝口热茶驱驱寒,再给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白愁飞接过沈知意递过来的茶,手中一片温热,他极为耐心地为沈知意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日,傅宗书把他们放了,还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让他们离开京城。他们刚出刑部大门,就看到六分半堂的马车等在门口,狄飞惊给他们许了堂主之位,让他们加入六分半堂,但他们二人拒绝了。
沈知意听完,担忧地说:“你们拒绝了六分半堂,现在又不能进金风细雨楼,未来的处境会更为艰难。你们做好后面的打算了吗?”
白愁飞饮尽一杯茶,恣意地笑着说:“京城这么大,总有不在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管辖的地方,片遮头瓦就足矣让我们兄弟二人生存。”
沈知意眉头舒展,“那便好,若是有什么事记得找我,我一定会帮你们的。”
说完,她解下自己的钱袋,递了过去。“今日出门没带多少银钱,这个你们先拿着找个客栈住下。明天我再让翠桃送银子给你们。”
“知意,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白愁飞拒绝,“我们可以靠自己在京城立足的。”
“那便把这个食盒带走吧,原本就是给你们准备的。”说完,沈知意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白愁飞身子动了一下,差点站了起来,他抓着自己的衣袖,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沈知意面色有些苍白,她摇头说:“我没事,只不过染了风寒。”
白愁飞抓着袖子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看到车外的雨停了,便带着王小石告辞离开,下车前,沈知意执意让他带上了食盒。
白愁飞半弯着腰掀起马车门帘,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沈知意,目光遣倦,声音柔和:“知意,回去好好吃药,照顾好自己。”
“好。”
跃下马车后,白愁飞提着食盒目送着马车离去,直到马车在街角转弯,消失不见。
王小石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说完两人去了客栈,却被拒之门外。找了一天的差事和住处,全被拒绝了,就连街上的小贩,都不肯卖东西给他们。
还好还有沈知意给他们的食盒,不至于让他们今晚饿肚子。两人坐在街边的石阶上,饥肠辘辘地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的东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