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父子俩皆沉默时,王德躬身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启禀大家,太医们都到了。长孙大人、魏大人、房大人,诸位大人都到了。”
李世民转首看向王德轻声问,“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王德刚开口,李世民抬手打断他的话。
他转首看了一眼李承乾,然后道,“莫扰了大郎休息,到政务堂议事。”
“唯。”王德躬身应下,然后退出去传达李世民的意思。
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治道,“你是留在这里陪大郎,还是同我一起去听听太医的回话?”
李治想了想便道,“儿同阿耶一起去听听吧,让大兄好好休息。”
说完,李治扶着李世民起身。李世民又转头看向李承乾,按下心里的难受,一转身又变成了那个威严果决的帝王。
李治坐在李世民后侧位,两侧坐着几位大臣,几位太医跪于厅堂中间。
李世民看完太医呈上的折子后,便生气的把折子往身前的案桌上一摔,起身看着跪着的几位太医冷哼道,“什么叫终生不良于行?你是说太子的腿治不好了?”
王德赶紧劝慰,“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长孙无忌也躬起上身劝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事情紧急,还是听御医谈谈太子的伤情吧!”
李治也附和道,“阿耶,还是先听听太医的说法。”
李世民没说话,只看着太医等他们回话。
其中一位太医作为代表说道,“陛下息怒,罪臣该死。臣和张太医、周太医一起会诊了太子殿下的伤情,并敷了伤药、接了骨,只是太子殿下的伤情实在太重,单是马蹄踏到髌骨断裂之处的碎骨头恐怕渣就有数十块之多。”
听到此处,在场所有人表情凝重。李世民深吸口气,道,“说下去。”
太医接着道,“这肌肤、筋肉尚能愈合,只是这骨头就是接上了日后也难免会留下残疾。”说完,太医深深叩首于地。
李世民垂眸思考片刻后,看向另外一位太医问道,“周太医你说,朕多少次出生入死,大伤小伤不断,有好几次你都说怕是不能医了,可是朕痊愈了,活得好好的。”说到这儿,他加重语气,“我大唐的太子可以伤,甚至可以死,但绝不能残。”
周太医抬首躬身道,“禀陛下,但以臣之观察此伤极重,这马蹄踏处恰就是个寸劲儿,要说过失太医院的诸位太医都有学艺不精之罪,如若处置,就请陛下一并处罚。”话毕,周太医也叩首于地。
李世民无力坐回椅子上,李治忧心的看着李世民。
就在无人说话时,兵部尚书韦源承躬身作揖道,“陛下,臣以为此次太子跌落下马的意外是有一人该罚,且理应重罚。”
“韦卿你说这件事情谁该受罚?”李世民看向韦源承道。
“臣以为罪魁祸首便是太子本人。”韦源承直言道。
李治与长孙无忌皆眯眼看向韦源承,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李世民却因爱子之心没有多想,只怒道,“那太子还能害自己坠马不成?”
韦源承胸有成竹道,“禀陛下,大理寺已经查明此次凶犯主谋乃一商贩。七日前太子酒醉西市,纵容属下张文良行凶酒肆,将商贩之父意外踢死,可太子包庇属下,竟当场扔下银钱扬长而去。几番问罪无门,才令此人动了复仇之心。”
李治不知道韦源承说的这件事里究竟有没有阴谋,有没有人设计推动,但他总算知道韦源承的意思了。这韦源承应该暗地里投靠了某个皇子,想要拉下李承乾。
他担心的是这韦源承做这件事是为了李泰,若是如此,他只担心这件事之后,会把他的两位亲兄长推向何种深渊境地,李世民知道了又会何等难受。
长孙无忌也知道韦源承盯着李承乾的缘由了,他心里叹息李承乾这两年愈发娇纵了。
李世民深深的看着韦源承,这会他也反应过来了,于是道,“太子岂有你说的这么霸道,他仁孝纯厚的性格朕难道不知?是以他断不敢如此放肆。”
韦源承紧咬着不放,“望陛下明察。”
李世民没理他,只看向长孙无忌道,“辅机,你如何看太子?”
长孙无忌抛开心中思绪,躬身回道,“陛下,太子八岁受封,性聪敏,特敏惠,端得是丰姿峻嶷又仁孝纯深。当年陛下守孝离京,将国事交予太子监管,足以见得陛下对太子的信任,也证明了太子之能力。太子一向顾全大局又仁厚稳重,必不会……”
见李世民神色动容,韦源承不敢让长孙无忌在说下去,于是赶紧开口打断,“可是,纵有明君之能也要兼有治国之德。近些年,太子虽文武双全,却日渐骄横,虽饱读诗书,却奢侈无度,虽有治国之能,却缺少仁爱之心。如若不是,又怎会让太子在这件事上一错再错,累及自身。臣以为,此番受便能证明臣所言不是臆想,若陛下继续纵容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还请陛下明察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