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东西一派胡言，儿臣以性命担保，萧璃身体好好的，也没有疯病。”她仰着脸，垂泪道：“不然儿臣这么惜命，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滕玉轩也抬手道：“父皇，我与姐夫认识也很久了。
反正我是从未见过他精神有异，甚至……甚至儿臣都觉得他太过淡定了，没什么情绪。说他有疯病，这不无稽之谈吗！您不能什么人都信啊！”
滕月趁热打铁抹泪，对着使臣道：“萧璃也是你们皇帝的亲子，如今又是我父皇钦点的驸马。
赤霄王忠明侠义，断不可能写出这种信，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这贼子乱说，挑起争端！”
使臣愣住了，三公主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他若再说这信是王上亲笔，不就等于骂王上并不忠明侠义，实则是个连亲子都要赶尽杀绝的人吗？
……
赤霄使臣被带出去时，他不甘的喊声回荡在大殿里。
“北辰陛下，您可以将臣们赶走，也可以不信那信上内容。可臣还是要说，臣没撒谎，没撒谎啊！”
“且五王子自小有婚约，那女子仍在赤霄等他，至今未嫁啊！”
安和帝眉心一拧，“等等，让他说完。”
完不成退婚的任务就要死，使臣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迅速道：“璃王自小与赤霄太傅之女凌雪儿定亲，婚约从未取消。两人亦见过数面，交往亲密，那女子至今未嫁，还在等他！”
“朕怎么查到的是，那女子于三年前就嫁给一位将军了？”皇帝缓缓道。
“您有所不知，那将军常年在外，新婚之夜都不曾回来，他早就死了！凌姑娘至今是清白之身，还在等五王子！”
“如此私密的事，你怎么知道如此清楚？”
“此事在我赤霄也不算秘密，凌姑娘的痴情早就传遍了！您若不信，派人去赤霄走一趟，便知晓许多五王子过去的事！”
这不是道德绑架吗，滕月忍不住替萧璃说话：“那又怎样，你想表达什么？萧璃从离开赤霄那一刻，就与过去割舍了。
如今他是我的夫君，你还是快些回去，劝那凌姑娘死心较好。”
皇帝凝了使臣半晌，“带下去吧，重打二十大板，即刻驱逐出北辰。另外，拟一封书信寄给赤霄皇帝。就写，他赤霄派来的使臣德行有亏，拟造信件，妄图挑拨两国关系。
叫他再派使臣前来，送定亲文书！”
“是。”御林军毫不手软的上前带人。
使臣退婚失败，等待他的是赤霄王上的怒火。他一时间心如死灰，像条狗一样被拖了下去，半点未反抗。
剩余的时间，谁也没心情看歌舞了，一场中秋合欢宴成了闹剧。
安和帝面色不虞，怕兆头不好。“国师啊，明日还要你补个仪式，祷告一番。”
“是。”岑墨之应道。
他漆黑的凤眸穿过舞女，看向重新倚靠在一起的两人。
方才，若不是见表妹百般维护萧璃，泪眼婆娑。
他真想，直接将他所知道的都说出来。
萧璃，与雪狼同生共体，体内埋藏着疯病隐患……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他能清楚看到的。
若说出来，表妹虽然能与他退婚，但……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理会自己。
——
宴会在午夜匆匆结束，诸位大臣如蒙大赦，迅速离场。
朱门处，马车声一片，均急速的赶回府，诉说今日殿中发生的两件大事。
滕月与萧璃走在宫殿内，一路无话，两人垂着眸子，静默到了朱门外。
“萧璃，你在想什么？”
萧璃摇了摇头，没答话。
滕月摸不准他什么意思，但她觉得，他心里很难受，只是不愿意显露出来。
或者说，已经习惯了这种难受，将它当做一种常态忍耐着。
事关他隐秘的过去，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或是……该不该开口。
攥紧了衣角，有些揪心。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马车前。
滕月踏上一步，迟迟不见萧璃上来，她回头问，“怎么不走？”
男人清瘦的影子被月光拉成长长一道，洒在寂静暗红的宫墙上。
半张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你回府吧，我想在附近转转。”
他说着，转身朝一片黑暗中走去。
声音无悲无喜，不带任何情绪。
雨雾在一旁呆呆地，不知道是否要驭马行车:“公主，我们要走吗？”
“你在此处等我。”眼看人影要不见，滕月抛下一句话。
提着裙摆，小心的跟了上去。
她尽量放轻步子，亦步亦趋跟在男人身后。
中秋合欢宴结束，几乎半数的太监宫女，都忙着结束后的工作。夜晚的宫道上，寂寥无人。
唯有相隔半米一束的宫灯，散发微弱的光芒，点亮森森宫墙内难得的光亮。
萧璃走的并不快，甚至有些慢。
他平静的背影，缓步走着，始终没有任何异样。半路上，还停下来，提了盏路边的宫灯。
滕月愈发觉得心里不安，以往萧璃还能发泄出来，生一场大病或者发疯。
今日，他过分的平静。
他要去哪？滕月不敢放松，保持着刚好能看见的距离，跟在他的身后。
须臾，她好似被萧璃带着，走近了一个更加偏僻之地。
方才在路上还能看到零星的过路宫人，这一会儿，全都消失了。
黑夜沉沉。
滕月只能循着萧璃手中的光亮，才能确定他的位置。
“吱呀——”一声，萧璃好似推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
他门没关，滕月等了会，悄悄靠近，向里面张望。
萧璃原是正躺在这屋中的床上，背对着她。
滕月好奇，向四周略略一扫，她当即愣住了。
这屋子……怎么如此熟悉？
这是……这个地方是永巷！是萧璃曾经呆过五年的地方，也是萧璃饱受宫人凌辱、被她逼着就范的地方。
“进来吧。”微哑的男声响起。
“……你发现了？！”
“很难不发现。”他从一片烛火光中抬眼，凝向她。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滕月问。
“时刻提醒自己一些事，铭记那些见不得光的日子。”萧璃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