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会这样问？”萧璃扶上她，“公主日前遇刺，这几日，北辰陛下命我在长平守一段时间，看是否还有异动。”
宁嬷嬷沉默着，一路由着他扶到了屋中。
她苍老的眸子抬眼看他，带了十分的复杂。
萧璃看出了她的怀疑，但他不打算她说。这样只会让嬷嬷凭白担心，整日里悬着心。
严格来说，在事情成功前，他不打算外泄给任何人，失败是一方面，牵连无辜是他最不愿看到了。
曾经害死东宫上下，那场大火还历历在目……
他敛目，给宁嬷嬷倒了杯茶，正准备开口，身边响起嬷嬷带着颤意的声音，
“璟宸，你是不是，打算给陛下下毒？”
萧璃瞳孔震动，猛然抬头。
看着嬷嬷笃定的眼神，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嗓子好似忽然被堵住，难以出声。
指节扣着茶碗，几欲扣下一块瓷片。
最终他合上眼帘，什么也没说。
“璟宸，为何要这么做？你……即使陛下那样对你，嬷嬷知道，你从小是个克己复礼、有孝心的人，不会如此反击……
你……你既是蒙冤，就该等着赤霄召回，堂堂正正的去推翻当年的事，为何要直接下毒？
你将陛下害死，你的事岂不是永远蒙尘？”
宁嬷嬷看着他，眉心皱起，百思不得其解。
萧璃缓缓抬眼：“嬷嬷，我下毒，就是为了回去。”
“什么？”
“您误会了，我下的毒并不致命。只是想帮助自己早日回赤霄罢了。”萧璃思索了一下，将滕月告诉他的事说与了嬷嬷。
“公主讲，你能回去的节点，是陛下病重？”宁嬷嬷讶然。
“不错。”萧璃定神道：“其实我以前也这样想过，但始终不确定。知道月儿告诉我的那一刻，我才笃定。
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一味毒，让他看似病重，帮助自己尽快回去。”
“原是这样。可……”宁嬷嬷弄懂了此事，眉心却不曾放下。“你有必要如此冒险吗？你可知，一旦被发现……即使你远在北辰，陛下也有的是法子杀你。”
萧璃以为她担心，“嬷嬷，你不必担心，此事我们筹谋已久，沿路的路线，与人脉，还有那蛊毒均没有问题。
我如今行事，不再像以前那样莽撞，任何东西都会检验再三。”
宁嬷嬷看着他，犹豫着欲言又止，“好。看来，你如今长大了，是铁了心要回去了……可……你如今刚当上了驸马，有没有考虑，过几年再筹谋此事？如今……”
“嬷嬷，不是如今，是从我十五岁，来北辰的第一日，我就无时无刻不在计划这一天。一旦有了转机，我一天都等不了。”
萧璃眸子泛红，渐渐生出深藏的戾气。
“璟宸，你冷静些。”宁嬷嬷心惊。
她叹了声，垂眸不语。
她想问萧璃，你如今是北辰的驸马。有没有一瞬间想过放下过去，留在北辰？
可不用问，便能猜出答案。
萧璃看出了些不寻常的意味，“嬷嬷，怎么，您的意思是，不想让我回去？”
宁嬷嬷眼神闪了几下，凝着他：“璟宸，实话说，回去的路太险。嬷嬷不想让你冒险。”
“……我以为，您是最想让我回去，彻查当年之事并复仇的人。”半晌，萧璃低低道。
“你就当嬷嬷自私，嬷嬷不想让你回去了，如今……只想着能看你平安就好。
璟宸，你可知，回去并不是好事，不如在北辰啊……”
萧璃手上脱力了一瞬，而后陡然握紧了杯子，指节用力的几乎捏碎茶杯。
“我要回去，我一定要提前回赤霄。不能复仇的每一日，我的心都是撕裂的，嬷嬷，你懂吗？”
声音颤抖的厉害。“午夜梦回，那些人就在东宫的废墟上呼喊，他们……喊着救命，喊着冤枉，喊着无辜啊！”
他青筋凸起，咳的厉害，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宁嬷嬷忙去擦他嘴边的血，
脸上全是懊悔与慌乱，“璟宸，是嬷嬷老糊涂了，全是瞎说，你不要激动。嬷嬷不是那个那个意思……
只是想着，你在北辰有公主庇佑，能安全一点，也不必陷入以往的刀光剑影。”
萧璃抬头看她，“那您什么意思，嬷嬷，我不信你因为担心我，便能说出这样的话。
您在宫中三十年，何其聪明。以您对我的了解，您应该知道，我是绝不会放弃的。
您在明知道这样的结果下，依然劝我不要回去，我想，您一定有更深的理由。”
宁嬷嬷面色明显僵硬了一瞬，而后恢复担忧，“璟宸，嬷嬷能有什么理由呢，只是年纪大了，与你分别多年，格外担心你。”
“当年我被废黜的原因，您知道多少？”萧璃直起身子，直接道。
“啪——”一声，宁嬷嬷手中的巾帕落地。
她怔了一瞬，颤巍巍的去捡拾。
萧璃没有帮她，凝着她的动作。看她捡了一遍又一遍，发颤的手指才将那块巾帕捡起。
他心凉了半截，又跳的格外快。
宁嬷嬷作为自己最亲近的人，果然在瞒着自己！
不过，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那快要接近，却触手不得的感觉快要把他逼疯了。
他强克制着自己，怕吓到嬷嬷，却忍不住声音颤抖：“嬷嬷，您到底知道多少，就当可怜可怜璟宸，与我说了吧。”
“我不知道。璟宸，嬷嬷真的不知道。”
“嬷嬷，你就说了罢，如今，有什么是璟宸不能接受的？”
宁嬷嬷摇头，“不，嬷嬷不是不告诉你，是真的不知道。”
两人几个来回，宁嬷嬷仍是不开口。
她的神色有些害怕了，又几分像重逢那日一样，萧璃不敢再问她。
何况，自己也派北平云溪阁的人联系七王弟，帮着自己查了，说不定能提前有消息。
他揉上眉心，呼了口气，“嬷嬷，你不想答，那便先放一放。萧璃换个问题。”
“您能否告诉我，六年前，您是怎么出宫的，是谁将您从宫中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