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进门之前，滕玉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料到这幅场景。
他眼神颤动着低下头，羞红了耳尖。
“方才，多谢云将军搭救。”
“无事。”云岚将银盔随手放在桌上，“祁王殿下可有受伤？”
“我……没事，那、那人死了吗？”
“嗯，都处理完了。”云岚淡淡道，没有一丝波动。
说完这两句话，屋中陡然静了下来，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云岚摩挲着桌上的茶杯，思绪飘得很远。
滕玉轩瞧着她放空的神色，忍不住开口：“云将军，你叫本王留下，是有何事啊？”
“噢。”云岚回过神，“祁王殿下，恕末将失礼，末将想问……”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定定问道：“你我之间，除了军营的事，可曾有过什么过节？”
“……”她果然忘得一干二净，难掩的失落袭来，滕玉轩垂下头：“云将军又何必来问我，使我难堪？”
“祁王殿下，末将在几年前的行军途中，不慎坠马，头部撞到了石块。虽然及时就医，太医也说恢复的良好，但我这些年总觉得，我忘记了一些事情。”云岚凝着他诧异的脸庞：
“若有遗忘，还请祁王殿下告知。”
滕玉轩想了无数种可能，独独没想到云岚曾撞到了头，失忆了。
看着云岚真诚的眸子，他忽然有些无措，自己到底该不该将当年被拒婚的事告诉她？
她因为意外忘了这事，不是正好吗？自己也不再怕此事泄露，也不会站在她面前就觉得低她一等……
自己这么多年耿耿于怀，不就是怕丢人吗？
这一切，不是正合了自己的意吗？
“没……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过节。”他凝着她道。
云岚沉默片刻，将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祁王殿下，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话，您可以直说。若我以往做了什么惹您生厌的事，我会向您道歉。”
她自己思来想去，从祁王去军营的半路逃跑，到后来一见自己便面露难色、踌躇不前，大概是因为，他真的不想见到自己，所以才一直躲着。
“惹人生厌？云将军这么年少有为，怎么会惹人生厌。”
滕玉轩头垂的低低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屋中静了半晌。
“祁王殿下，我只问您这一次，若您不说，末将不会追问。”云岚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推到他面前，“这个东西，还给你。”
“……这是什么？”
云岚颔首，示意他打开。
滕玉轩蹙着眉，将白色绒布包着的东西展开。那里，赫然放着一枚粉色的玉石。
这是……他特意去山上寺庙求得，保佑云岚的在外平安的玉石！
滕玉轩心里滚过一丝暖流，他记得，他当时误会云岚将婚约的事抛自脑后，随手便将玉石扔在了地上，转头跑了。
怎么，竟然被她捡了起来，带了回去吗？
“云将军，这是我……给你的赔礼，你收下吧。”滕玉轩祈祷着她千万别还给自己。
“末将不需要这种不明不白的赔礼，祁王殿下，你收好。”
云岚凤眸闪过凛冽，拿起玉盔，起身向门口走去。
滕玉轩心里忽的闪过慌乱，他有预感，若是他现在让她走了，可能那件事，一辈子都不会有勇气说出口，全尘封在自己的记忆中了！
他期望着云岚能回头看他一眼，再问一句，他便全说与她。
可那白色的身影，始终没有回头，直到推门而去。
“云将军！”他咬牙起身，冲到门口，向外喊。
云岚此刻已经下了楼，在士兵中的脚步一顿，向上看去。
周围的士兵也听到了这一幕，纷纷侧目。一时间，整个红袖楼的目光都看向他。
“云将军，请留步，我同你讲，我将当年的事，全同你讲！”滕玉轩攥拳，坚定道。
……
包厢中。
“四年前，母后给你我定了一门亲事，本来两家商量的顺利。连礼部都拟好了折子，递到父皇手里了。结果……结果生了变故。”
云岚眼瞳颤动，惊了好一会：“什么变故？”
滕玉轩顿了顿，鼓起勇气继续道：“那年你十五岁，是刚挂帅的年纪。听到这个消息，连夜赶回京，连盔甲都来不及脱，直接入宫了。
你跟母后说，已经有心仪之人，配不上我……诸如此类的。
母后再劝，你后来，干脆严辞拒绝了。过了几日，母后便再没提起过这件婚事，礼部那边的折子也作废了。”
云岚目光转向窗外，看着烈日炎炎下的柳树，思绪一下子变得很乱。
这种事，她不敢想，竟曾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凝目思考了片刻，发现许多事就能解释的通了。
“怪不得，几次出征送行，皇后娘娘看我的目光，总是淡淡的。还以为是我的错觉，未曾想……”她摇摇头：
“怪不得，家中所有人都瞒着我，连丫鬟也支支吾吾，原来如此。”
拒绝嫡皇子，总会惹到祸端，还不如忘了的干净。
好在这些年她总在疆场，若在京城，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诟病。此事，她想不知道都难。
面前的滕玉轩从说完当年的事就没抬起过头。他身子微微颤抖，头越垂越低。
云岚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祁王殿下，当年的事……”
“你不必跟我道歉！”滕玉轩忽然退了两步，情绪激动：“我知道，当年是我太纨绔，我不是东西。而你，当时已经是大将军了，怎么瞧得上我……我知道，我都明白的！”
“你……”云岚目光复杂，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她没想到此事过了这么多年，祁王的反应仍如此大。
自己处理战场的事游刃有余，对这种事……没有丝毫经验。
“云、云将军！”滕玉轩声音发颤。
他咬了咬牙，攥紧了腰侧的衣摆，骤然抬眸凝着她：
“云将军，你现在……还有心仪之人吗？”
“什么？”云岚瞳孔紧缩。
“我……我是想问，你和当年心仪之人，如今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