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滕月还未开口,被萧璃拦下。
他将滕月往怀里一揽。
“大哥,我带着娘子远道而来,也费了不少心里。哪成想到了此地是这种情况,心下实在不甘。”萧璃拿出两锭银子:
“若不清不楚的回去,不仅我心里别扭,必然会惹得岳父岳母怪罪。您能否借一步说话?”
男人看着那银块,眼里霎时放光,在西南,多久没见过这样大的钱财了!
他思索了半晌:“你们当真只是商人?”
萧璃诚恳的点点头,眸中一片真挚。
男人摸着那银块,半晌咬牙道:“这样吧,我干完手下这几笔单子。带你们去我家吃饭,我招待你们。”
“那便多谢大哥,不知大哥贵姓?”
“免贵姓陈。”他抛下一句话,便匆匆的去干活了。
萧璃和滕月站在远处,看着这群人不断向小巷中运送包裹严密的尸体。
他们对视一眼,心下明白,这些人应该是专门运送尸体的人。
足足五次后,黝黑的男人见同行人都散了,才悄悄走过来。
“两位贵客,随我来吧。”
他自前面引路,带着萧璃二人穿越一条幽深的巷道,来到了瓦舍前。
这院子颇为荒凉,一颗枯死的参天树格外扎眼。
鸡舍破破烂烂,只有零星的几只鸡在晃悠,瘦弱而干瘪。
一个衣衫简朴的中年女人出现在视线内,她面颊凹瘦,向这边诧异的回过头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地人了,这次来的,仿佛还是贵客。
“娘子,来客了,去准备一下饭菜。”他顿了顿。
“诶、诶、好。”女人应着,随即想起什么,局促的抓了抓衣袖:“可是咱家没什么肉菜了。最近集市也停了……”
“有什么都做上。”中年男人有些窘迫的挠了挠头,将他们带入屋内,沏了杯茶递给他们。
他摸着手中的两块银锭子,眉心蹙着,下定决心走了出去。
门外响起鸡凄惨尖锐的叫声。
滕月抓紧了萧璃的衣袖:“他们应当是只有这几只鸡了,下了血本招待我们。”
萧璃的面色一直很凝重:“这里尸横遍野,全然不像上报给朝廷那般已有好转。即使幸存的百姓,竟然要以抬运尸体为生。可谓民不聊生。”
滕月回想着看到的场景:“而且我瞧着,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身上好似有蹊跷……”
“怎么讲?”
“我也说不上来,那些已经白骨化了,以现在的条件无法查验,只是一种感觉。要仔细查验过刚死不久的才知道。”
萧璃还欲说什么,一个素菜已经端了上来。
是那朴实胆怯的妇人,她温和的笑了笑,悄悄将她们打量一下。
这两位虽然脸上抹了灰,还是能看出出众的容貌和气质。尤其是那男子,五官竟不似中原人,太过艳丽耀眼。
“二位……只是商人?”她小心问道。
“是的,我自西域而来,家中世代行商。”萧璃故意操着不流利的中原话,试探道:“陈夫人,有何不妥吗?”
“无事,无事。只要不是什么官员就好。”她松了口气,退下了。
滕月眸子垂下。自他们遇到这两人,他们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他们是否是朝廷官员。
看来,这里的官员没做什么好事,给百姓留下了抵触和阴影。
他们隐匿身份,是对的。
半刻钟后,饭菜上齐。
寥寥几个菜,除了鸡肉全是素菜。
“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中年男人开口,有些紧张。
这些东西实在拿不出手,但他也没办法了。
几人吃了一会,见中年夫妇逐渐放松警惕,萧璃将话题引到这里发生的事上。
“陈大哥,敢问,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大哥手一抖,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起身将门窗都关好,才又坐到饭桌上。
“小兄弟,你实话跟大哥说,真是西域商人?不是朝廷狗……命官?”
萧璃看出了他的心思,抬手道:“我可对天起誓,若我是朝廷命官,便……”
男人放下他的手:“大哥信你,小兄弟。实不相瞒,我们这里几个月前,就开始不对劲了。
先是一少部分人莫名死去,后来生前接触过他们的人,也莫名染上各种奇怪的病,接连死了。”
滕月眉心皱起:“这明显是疫病的症状,当地官员没有重视吗?”
“弟妹,可别提了!那些狗官视若无睹,等到死了过半,刚好碰上大旱,他们便趁机上报朝廷,将此事推到旱灾上。”
他气的攥拳:“听说,狗官们还趁机要了朝廷不少银子。说是拨款下来,安抚家属。然而,我们这十里八乡百姓,都快死光了,钱一分都没见着!”
“贪污加上瞒报,这可是重罪。”萧璃眼眸沉沉:“那朝廷派下来的治理旱灾的官员,都去哪了?他们没查出来此事蹊跷吗?”
“他们查出个屁!”男人呸了一口:“那些狗官更恶心,来的时候倒是做了几天实事,引水灌溉,将旱灾缓解了不少。
可没几天他们就与西南狗官勾结在一起,官官相护。吞了更多的银子,还将假消息散布出去。
这下连天子也以为我们这里只是小状况,彻底绝了我们上诉的路!”
陈夫人抹泪道:“我母家人,都在这场灾难中去世了……如今,我们也只是苟活于世,能活一天是一天……
田里的庄稼早就荒死,幸好搬运尸体不会染病,我们才能挣点小钱,勉强维持生计……”
滕月听完,只感觉浑身发冷,如此绝望的情况下,怪不得这里发生了暴动。
她看着桌上的鸡肉,瞬间下不去筷子。
陈夫人宽慰道:“您吃吧,反正这鸡我们也要喂不起了,早晚都是杀掉。”
滕月艰难的摇了摇头,半晌道:“你们可知,那是什么疫病?”
“我们不知,只知道这病……”男人回想道:“初期没什么特别症状,就是皮肤痒,过了几天就浑身喊疼。再后来,我们就不敢接近了,不知道后来的状况。”
“那些尸体,可有异常?”
“小兄弟,实话说,我们没敢细看。出钱埋尸的都是家中有人健在的,他们已经将尸体用草席包好,我们运到地方就完事了。”
“……”滕月垂下眸子,心中有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