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舞忍不住舒服的叹了一声。
柔软、冰凉的触感在燥热的F国真的太难得了。
没想到一件裙子居然有这样的效果。
它的长度只到了纪时舞的膝盖中间,小吊带的款式,精致又迷人。
她一头卷卷的长发被造型师全部盘起来,碎发也用卷发棒卷出了更圆润的弧度。
其实纪时舞很少盘头发,她觉得这样很伤头皮。
但是她头型很好,额头饱满,盘发更能突出她的气质。
造型师给纪时舞头发上点缀了同色系的蝴蝶。
蝴蝶在她头上振翅欲飞,灵动又漂亮。
纪时舞底子很好,妆容就一切从简了。
银色的眼线微微下垂,眼尾点缀细小的珍珠,营造出一种破碎的清冷感。
造型完成之后纪时舞被女郎带往天台。
“请享受您的美妙时光。”
沙漠里,满天星辰压境,银河触手可及。
天台中央还有还有一张花架床,纱幔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大马士革玫瑰的浓郁的甜香四溢。
纱幔的背后,一道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
白色的西装似乎与纱幔融为一体。
纪时舞咬唇,她怎么可能认不出那是江离洲。
她缓步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江离洲。”
他回眸看她,此刻万千星辰不及她耀眼。
“我在。”
江离洲脸色比平常苍白许多,嘴角还带着强扯出来的笑容。
纪时舞瞬间感觉呼吸不畅,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
她扑进江离洲的怀里,痛哭道:
“我错了,我不拍了,我们回家吧…”
感受到怀里人儿的颤抖,江离洲把手放在她单薄的背脊上,轻轻安抚着。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释然:
“我有很多战友都牺牲在F国,这是一片充满硝烟与暴力的地方。”
“我不希望你在F国出事。”
江离洲的胳膊收紧了几分。
“但是,我更不希望破坏你的梦想。”
“既然你想,那就去追,一切都有我在。”
“悲剧不会再重演。”
纪时舞泣不成声。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来F国拍戏,会给江离洲带来如此巨大的心理负担。
“当年退伍之后,我再也无法踏足F国。”
“现在想想,我的战友长眠于此,我虽然竭尽全力照顾他们的家人,但终究比不上我亲自回来看他们...”
“所以,别哭。”
“所有的事情,我们都会一起面对。”
江离洲捧起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
粗粝的指腹摩擦过泪水沾染的地方,眼泪的咸刺痛着皮肤。
心却有了归宿。
————
十二点,纪时舞睡熟后,江离洲把她从天台抱回了拍卖行的休息室,然后去和傅承焘会面。
傅承焘已经在隔壁的包间等了好几个小时。
手里的烟灭了又点,一地烟灰。
他淡然地笑笑,脸上的胡茬还没来得及刮。
“我以为你不会再踏入F国一步。”
江离洲无言。
傅承焘自顾自的把烟递了一支给他。
江离洲没接烟。
“我很久不抽烟了。”
傅承焘挑眉,“也是。”
“毕竟借酒消愁更适合你的风格。”
江离洲皱了皱眉。
傅承焘闷了一大瓶威士忌。
“五年了。”
“江离洲。”
“整整五年了。”
“你不觉得你自己像个笑话吗?”
傅承焘双目猩红,额间青筋暴起。
“啪!”
那剩下的半瓶威士忌狠狠的砸在江离洲的鞋边。
玻璃渣子混着辛辣的酒液飞溅在他的脸上。
皮肤被玻璃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血液缓缓渗出。
傅承焘情绪极度失控,他抬脚踹翻身旁的椅子。
可怜的椅子被踹到墙上,又重重的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傅承焘还不解气,抄起拳头就往江离洲脸上砸。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傅承焘的招式跟他本人一样,又狠又绝。
江离洲主要防御,他不想见血。
两人打了好一会儿,难分胜负。
傅承焘嘴角挂彩了。
他往地上呸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突然说:
“走吧。”
“再打下去,嫂子会醒的。”
江离洲活动着刚才扭到的胳膊。
“嗯。”
————
吉普车飞驰在黑夜沙漠的公路上。
引擎呼啸的声音与沙漠狼的嚎叫混合在一起。
傅承焘单手开车,两人无言。
又过了半个小时,汽车驶进一片公墓。
车停稳后,江离洲郑重地从后座上端下一个木盒。
傅承焘也从后备箱里拿出了铁铲。
在那一圈白色的墓碑旁,竖着一块崭新的墓碑。
傅承焘挖了一个正好可以放下木盒子的洞。
两人一块端着木盒子放在了洞里。
“我去的时候,东子的骨灰已经火化入墓,为了不打扰他,所以只带了一身他的衣服来。”
傅承焘拧开一瓶白酒,缓缓倒在那块崭新的墓碑边。
“东子,喝两口。”
“今儿个,咱们班团聚!”
傅承焘粗粝的手轻轻摸在木盒子上。
“你走了,有兄弟们陪着也不会太孤单。”
“下去代我和老江问其他战友的好。”
“记得跟班长说,当时我们班最烈的兵,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了,过得很幸福。”
“我还留在F国,没事就来看你们...”
傅承焘说着,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行热泪滑过他刚毅的脸庞,雄浑的声音在沙漠回荡:
“青山处处埋忠骨啊!”
傅承焘筋疲力竭的躺在沙子上,突然感觉天上有雨点扎在脸上。
没过多久,大雨倾盆。
江离洲就这么站了很久,雨水打湿他的全身。
良久,他把手放在东子的墓碑上。
“放心的走吧。”
————
有了傅承焘在F国的帮衬,《红莲》剧组一路绿灯,很快恢复拍摄。
江离洲停了两个月的工作,一直留在F国。
江氏这段时间由江父重新出山,代为管理。
江离洲和傅承焘给所有的战友重新刻了墓碑。
每一个字,每一笔颜料都是他们亲手。
墓地被修整一新。
那些未能回国的战士,很快也会迎来家人的祭拜。
只不过,墓地里还有两块碑是没有字的。
那是给百年后的傅承焘和江离洲准备的。
傅承焘自然留在F洲,而江离洲百年后会由后人过来给他立衣冠冢。
生前不能久伴,死后自要和战友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