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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对口径(1 / 1)


冯旭晖从外面回来,见床上放着一只皮箱,上有“鹦鹉”字样。他知道这是一个小号的品牌,一个刚买回来的新号。今天上午,中心工会的陈干事向冯旭晖吹嘘过,这次蒋溪沛让独好大酒店给乐队添置了几样乐器,算曹向荣在管乐队婚丧礼仪公司的入股。其中,就有一支崭新的小号。

冯旭晖似乎没有怎么冲动,很冷静的将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只用塑料袋套好的银色小号,灯光下闪闪发光,漂亮。他拿着小号,金属的冷气在手间渗入,前后左右的把玩,又把按键拧下来抹上润滑油。他有了吹奏一曲的欲望,不过,要等到夜里写完材料了,要带上白色手套,不让汗渍损坏它的光泽。

灯光下,写完材料,桌上的小闹钟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这样的经验材料,原本是党办新来的大学生方阳负责,但是人家小伙子不安心,觉得这是打杂,想去搞专业。没办法,冯旭晖接下了。他不习惯推脱。

小号是吹不了了,太晚了,而且起风了,风从阳台的门缝里钻了进来,真还有点冷。冯旭晖打开抽屉,拿出日记本,回想一天的事情,总要记下点什么。

这一天,最让他忘不了的是,早上不小心窥见肖锦汉办公室有一个女人。但是,这件事是不能记下来的。她记下来的却是与廖红有关的文字:

在人们眼里,我是挺不错的,我自己也觉得如此。虽然我也存在着不足,但我要看得起自己。说实在的,很多热心人都比较关心我的大事。但我却不想别人介绍,然后使自己去喜欢,我想自己去寻觅,我选择了你。我选择你,但希望你要好好把握,好好珍惜,不要认为是我在追你,便产生一种优越感。别认为我在祈求,你不要这样想,我们是平等的,不要总指望我去想法约你,你也应该有所表示才对。其实以我的个性,做到这样也相当不易。

十二点,冯旭晖准时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冯旭晖想把材料交给肖锦汉看。肖锦汉每天来得早,门开了一条缝。冯旭晖小心地准备敲门,自从遇到了门里有女人梳头发,他就变得小心翼翼了。

“咳咳”,身后肖锦汉夸张的咳嗽声,把冯旭晖吓了一大跳,伸出去敲门的手,猛地往回缩。“啊,肖书记早。”“小冯,你的材料写完了?”“是的,我准备请你看看。”

冯旭晖闪开身子,让肖锦汉进屋。肖锦汉手里拿着脸盆、毛巾、牙刷一类的洗漱用品,看起来是值夜班了。他接过冯旭晖手里的材料纸,拿脚推开办公室的门,侧身进屋,然后复又用脚把门轻轻合上。

冯旭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等候肖锦汉阅稿的消息。“阿旭,过来。”终于有了声音从走廊里传过来,但是,这声音不像是肖锦汉的声音。走廊里办公室的门全部都是关闭的,一般人没那么早上班。冯旭晖在肖锦汉办公室门口小心地敲门。“进来。”还是那个陌生的声音。

屋子坐着曹向荣。“原来是你。你怎么这么早?”曹向荣说:“肖书记夜班,肯定没吃早餐,我那大酒店别的没有,吃的喝的多的是,举手之劳。”

“小冯,你没吃早饭吧。来,包子,油条,豆浆,你也吃点,我一个人吃不完。”肖锦汉在办公桌前边吃边说。

冯旭晖吞咽了一下口水,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肖锦汉说:“小标题还是不错,只是内容上还虚了一些,加一些数据。你比如曹向荣这里,安置下岗工人多少,要量化。”

“独好大酒店,是安置待业青年为主吧,有安排下岗工人吗?”

“计划中,要安置15个人左右。包括施力的姐姐,严格地说,不算我们铁运中心的人,我统计在里面也不为过吧。”

肖锦汉说:“作为典型代表,没有安置下岗工人,算不得经验材料。我们设置的三产业,肯定要安置人的,早晚而已。写上去算不得弄虚作假。不过,要跟三产业负责人对好口径。”

曹向荣说:“肖书记,如果把铁路工程公司让我管,我保证安置五十个下岗工人,保你后顾无忧。”

“你呀,蒋主任另有重用。”肖锦汉说。

“我知道,要我回工务段去,在那里跌倒就在那里爬起。可是,那个鬼段长,我都当过了,实在提不起兴致。”

“蒋主任是很要强的人,怎么可能认栽呢?你是他树起来的干部‘四化’典型!”

曹向荣哀求说:“所以,我拜请肖锦汉书记,我的亲姐夫,你一定要帮我说好话。再说,我现在自由散漫惯了,再回来早晚坐办公室,还不能迟到早退,都不习惯了。”

见他们旁若无人地聊着这么私密的事情,冯旭晖没有做声,但是,有点尴尬,悄然退了出去。

冯旭晖在给几个三产业负责人打电话落实安置数据。走廊里传来踢踢踏踏琐碎的脚步声,韩啸波老早就在喊,总公司纪委的侯书记来了。冯旭晖抬头看见,纪检干事陪着几个人,越过肖锦汉书记办公室,到纪委何书记办公室去了。

冯旭晖想起医院的病友——小彭昨天所言,明天,总公司纪检部门的同志会去你们铁运中心。

肖锦汉来到走廊上,在冯旭晖办公室门口,又退回自己办公室去了。冯旭晖感觉,他似乎有点心神不定、坐立不安了。

好心的朋友小彭说了,纪检部门近来收到了一些举报信,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马上就要调整领导班子,每次调整前总会集中收到这样的信件。纪检部门下来只是例行公事,走走过场。这些话,冯旭晖无意中说给了肖锦汉,但他还是有十五只在心中——七上八下。毕竟铁运中心纪委何书记是曾经是总公司纪检部门下来的,而且前段时期曾为一年前班组有人请人代班的事情,来铁运中心调查过。

肖书记向来喜欢为职工打掩护,北方人出身的何书记说是“护犊子”。两个人为这事争执过,争得面红耳赤,最终以何书记胜利而告终。对此,肖锦汉一直心存不悦。

实际上,这件事说的就是谢春鹏。他在给老婆成月打工,便没有再上班,叫了一个退休的老师傅替班,每个月的工资全部让老师傅领取。这种方式,他们叫做“养班”。这种方式的风险是潜在的,一旦出了安全事故,麻烦就大了,医疗费,补偿费,谁来承担,而且谢春鹏的替班也会穿帮,个人要受处分。

后来发现,谢春鹏这种“替班”“养班”现象,已经不是个例。加上曹向荣为谢春鹏说清,所谓“法不责众”,也就从轻处理了。

本来,肖锦汉想去跟侯书记说明,还有一些事是需要班子里主要领导人共同决定的。班子里面不够团结,可是,能说何书记的事吗?他们都是纪委书记。

如果还是说下面站段队里的“替班”“养班”问题,那倒不必担心。肖锦汉担心的是别的问题,那是非常敏感的经济问题,说白了就是一个“小金库”。过去,靠“小金库”可以摆平许多麻烦事。但“小金库”的存在是与上级政策相悖的。这从纪检部门过来的何书记,肯定在违规违纪方面是不肯犯下错误的。其实,当初新书记刚来,就有几种版本的说法,其中一种就是说安排何书记到铁运中心就是监督,班子主要成员严重不团结的问题,什么“鹰派”“狐派”的,尤其牵制蒋溪沛这个行政一把手,说他这个人能力很强,胆子也大。加强制约,是对他的爱护云云。

肖锦汉跟蒋溪沛也有一致的时候,比如,他们都始终信奉:公家的钱只要是用于公家的事,不进个人腰包,就没事。不但上面大会小会讲,而且已有两个单位成为杀鸡给猴看的“鸡”。尽管自己过去常摆摆老资格。自信过去为企业做过许多贡献,但毕竟这事是摆到桌面上的。

“小冯,书记那边来了客,你去倒倒水。”办公室张主任奇怪,行政办主任安排起党办的冯旭晖来了,而且工作这么细。

“王主任,书记那来的是哪的客人呀。”见党办王主任过来,张主任大概觉得逾越,就随口问了一声。

“是公司纪检监察室的,来看他们的老领导。好像在说小金库的事。”

蒋溪沛再也坐不住了。待监察室的侯书记一行走后,他主动找到纪委书记室,与何书记沟通。何书记说,你能主动来找组织说明问题,很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久,在调整领导班子中,蒋溪沛得到宽大处理,调走了,到总公司科技处当副职,而总公司组织部给出的理由,是回避制度规定,亲戚关系不能在同一单位工作,因为,接替铁运中心行政一把手职务的是生产处分管运输业务的副处长,后来才知,他是侯书记的小舅子。

据说,蒋溪沛反思那好心朋友小彭的一番好心,不知是该谢还是该怨。但是,从后来肖锦汉的遭遇来看,蒋溪沛觉得是幸运的,应该感谢小彭。

蒋溪沛调走,说明铁运中心“小金库”问题,有人担责了。对于是否有“替人受过”“背黑锅”,没人去质疑,毕竟蒋溪沛是一个单位的行政一把手。

问题并没有因此平息。在不久后的党委换届大会上,爆冷党委副书记肖锦汉意外没有选举进当委委员。这个消息,是琳姐悄悄告诉冯旭晖的,同时感谢他的支持。冯旭晖感觉头皮发麻,浑身不对劲。但是,他把这份感觉克制下来,没有跟任何人诉说,甚至连日记本里都不敢记载下来。

他觉得这是一个阴谋,是蒋溪沛的一个报复行为。一周前,杜晓琳到冯旭晖办公室看望小老弟时,说了许多体己话。这些话,琳姐不是第一次说,因而没有违和感。但是,临走前杜晓琳说,即将召开的党委换届会上,不要选肖锦汉,因为他有作风问题,总公司正在调查。冯旭晖很吃惊,这件事除了自己看到,莫非还有其他人?肖锦汉会不会认为是自己说漏了?冯旭晖想给肖锦汉透露口风,但是总觉得这样的事不好说出口,说不准反而让肖锦汉尴尬,接着就是自己被尴尬了。

在大会填写选票的时候,冯旭晖发现肖锦汉的眼睛四处张望,神色有些恍惚不定。看了冯旭晖业余时间一眼,马上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而杜晓琳,也是一样的眼神,也望了冯旭晖一眼。冯旭晖把选票一直盖着,不让人看。其实,他还是选的肖锦汉。

选票统计完成,杜晓琳在会上宣读的选举票数,结果是肖锦汉落选,七个当委委员中,没有肖锦汉的名字。会场顿时有了嗡嗡的声音,都在小声议论这个结果。

下午的会议,肖锦汉还是在台上发了言,说了自己工作的许多不足。冯旭晖看着肖锦汉,内心充满了佩服。对于这么大的打击,他居然冷静地在台上讲话,而且丝毫没有怨怪,只是表示,一定以这次结果为教训,从零开始,相信会重新赢得大家的信任。

发言后,会场竟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衰。不知是祝贺他下台,还是鼓励他奋进。冯旭晖听来,五味杂陈。

从会议室出来,琳姐给了冯旭晖一个大拇指。而首发式的小妹子,给了他一封信。看信封时,看到了久未联系的信件,一个广西女孩的命运,忽然间使他格外牵挂,尘封的记忆开始强烈地搜寻着那“一米六三个头,一米长辫”的姑娘模样。七八个年头了,她如今可好?

那时侯,他们是通过《黄金时代》杂志交“文友”相识的,冯旭晖称之为“邮来的朋友”。若干年了,他们从未谋面。看着这信,一个清高孤傲、不求安份但求上进的女孩形象又活生生却又很模糊地出现在脑海。回过头来看她,冯旭晖越发感觉到她的不寻常。那时候她就已经自学法律专业毕业,并正忙于学电脑。而这些不正是今日的热门行当吗?她是有远见的。

想起这些,冯旭晖的心开始莫名地躁动。一种想解开问题之谜的冲动,使他情不自禁地拆开了信封。信里说,她下岗了。冯旭晖的心莫名地一沉。

冯旭晖稍稍地整理了一下思绪。“下岗”这个词在当今再熟悉不过的了,只是没想到会与她连在一起。她是个多么有才气的姑娘。

有些事很奇怪的。这样的一个朋友,不曾谋面,几年没有音讯,突然间竟是如此地让自己牵挂,不可思议。

不知为何,冯旭晖联想到了跟这个广西女孩类似的成月,不知她怎么样了?还有谢春鹏,乐队的活动,他也不参加了,成天骑着摩托车在外面跑。冯旭晖觉得要去成月、谢春鹏那里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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