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徐盛音并没有怀孕。
这只是楚凌霄为了顺理成章包庇徐盛音,拖延惩罚的借口。
宫中不少太医是崔淑妃的人,让徐盛音有孕并不难。
“如此,近日倒也不都是坏事。”
皇帝定定地望着楚凌霄,忽然笑了一声:“你可知你三妹妹这几个月来都在燕北做了什么?”
“儿臣不知。”
楚凌霄这会儿倒真有点茫然了。
若说皇帝信了他的说辞,为何脸色依旧不霁,若说皇帝不相信他都说辞,为何皇帝却并未拆穿,反而顺着他的期望说起了别的事。
楚凌霄试探道:“可是三妹在燕北打赢了仗?”
皇帝不再问过问徐盛音,楚凌霄本该放下心,可提到燕北,他便不禁拧起了眉,他与燕北的联系已经断了许久,要不是温郢派了人来京城告诉了他一些情况,他几乎都要以为温郢已打算转投他人。
早在温郢刚出现在京城时,楚凌月便对其展现出了极高的警惕与针对,前段时日二人同处燕北,楚凌霄不想也知燕北定会不太平,此时的鞑靼就是一头半饥不饱的恶虎,正磨拳擦掌地想从燕北撕下一块肉来。
因着有温郢的便利,即便楚凌霄的势力与眼线都放不进燕北,他却还是对燕北的情况多少了解一些。
比如他就知晓燕北当时内忧外患,内里人心不齐,细作横行,外有鞑靼重兵压境,随时都会有鞑靼将领领兵攻城抢掠。
这也是楚凌霄在得知楚凌月自请前往燕北时没有加以阻拦的原因。
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楚凌月一个只会纸上谈兵,连京师三大营的训练场都没怎么去过的公主,就算楚凌霄不动手脚,她也没什么机会能全须全尾地活下来。
可她不仅活下来了,还打了好几场堪称漂亮的仗,在谢昭婉到来燕北后的不久,他们甚至用计杀了那对大燕威胁最大的二王子苏赫巴鲁,帮助那有着汉人血统的三王子甘迪戈继位为新汗,还导致鞑靼大乱,自相残杀损失了不少兵力。
多耀眼的功绩。
近乎刺痛四皇子的双眼。
他忌惮地想,若楚凌月是皇子,指不定现在太子之位上坐着的就不知是谁了。
“看清楚了吗?”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妹妹用离间计杀了鞑靼两位王子,如今上位的那位新汗与她定有协议,要划定幹难一带开放互市,你以为此举如何?”
“回父皇,儿臣以为不妥。”
楚凌霄拱手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三妹这次赢了,她又能每次都赢么?”
“祖宗之法不可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父皇,要是互市一开放,只怕会有数不尽地商人以通商为借口走私盐铁,甚至有可能将燕北的布防透漏出去,依儿臣看,这互市绝不能开。”
“既然鞑靼现下大乱,咱们不如趁虚而入,大军反攻鞑靼,这才是堂堂正正之法啊。”
楚凌霄的语气铿锵有力,他就靠和鞑靼大乱走私交易挣钱,恨不得两国之间的关系越差越好,要是双方在边境开了互市,哪个商人还会愿意花大价钱找他和崔氏的渠道?
他心下暗骂楚凌月多管闲事,面上却大义凛然地接着道:“百年来多少我大燕百姓死于鞑靼之手,若我们还与鞑靼和谈做生意,又哪里对得起那些战死的将士们,这岂非是在给祖宗丢脸?”
“儿臣以为,三妹也太妇人之仁了,女子主政就是优柔寡断,要儿臣说,就该趁此时整合三军,直接攻打鞑靼王庭才是。”
楚凌霄还不忘趁机给燕北王上个眼药:“父皇,燕北一直由燕北王府何氏管辖,他们怎么能不上报您便私自与鞑靼和谈,真是肆意妄为。”
他说得情真意切,上首的皇帝面色不变,眼神却越发冷凝,楚凌霄却半点没意识到似的。
“好了。“
皇帝沉声道:“自己的家务事都没理清楚,就别对你三妹指手画脚了。”
“你倒是想得美,直接整军反攻鞑靼王庭?你怎么不想想燕北现下哪来的兵力?现在可正是鞑靼兵壮马肥的时候,出兵了打不打得过再说,便是将那块地盘打下来了又如何?拿什么去守?”
皇帝提起朱笔,又在折子的末尾按下玺印:“燕北出兵的消息定瞒不过南边,倭寇一乱,到时你是想让京师三大营的兵马去增援燕北还是增兵东南?”
“秋收将至,鞑靼不事生产,巴不得现在和大燕打起来,可北边的田地百姓呢,你有没有想过他们?”
皇帝多时不曾对楚凌霄如此一般疾言厉色了,楚凌霄登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父皇,儿臣,是儿臣愚钝,没有思虑到位。”
“你是愚钝。”
“甘迪戈乃是鞑靼三位王子之中继位后最没有威望的一位,苏赫巴鲁与穆幹的死因不祥,鞑靼至少会乱个三五年,为什么非得急于一时?“
皇帝不客气地斥道:“你现在急急忙忙地想趁机攻打鞑靼,反而会让他们再次找到一个共同的敌人,让甘迪戈能顺理成章地将两位王子之死推到大燕的头上,鞑靼会再次拧成一股绳来。”
“你还年轻,想不到这里也实属正常。”
皇帝叹了口气:“朕没有其他话想跟你说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屋漏偏逢连夜雨,楚凌霄先是被崔阁老骂了一顿,随后又被皇帝给骂了一通,甚至还引起了皇帝的不满与疑心,当他一肚子闷气地回到东宫时,贴身内侍又慌慌张张地俯在他耳边低声道:“殿下,严侍郎那老头死之前似是还准备了一整本账目与一封血书,那账本,应该便正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只是,只是……”
内侍的声音越发小:“我们的人去晚了,那账本已被人带走,那人身手高超,好似军中出身,脚步极快,我们的人只知道他似乎是往燕北去了。”
燕北,怎么又是燕北!
楚凌霄脸色沉得能滴墨,他咬牙道:“去把徐承徽给本殿叫来。”
费劲心力保下她,总该有点用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