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毒药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除了体弱的七皇子之外，其余两位皇子都并没有表现出极为激烈的症状，若是这条线索就此断了，负责调查的又是出了名中庸的裴首辅和在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上混了十来年的姬玄，这事说不定就这么过去了，然而就是那么恰巧，不管是姬玄还是裴首辅，都无法忽视大量的显而易见的线索。
显而易见到什么地步呢？
裴首辅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甚至开始思考这线索是否是有意为之的假象。
可从任何渠道任何角度得到的线索皆指向东宫徐盛音徐承徽。
这着实让两位外臣与后宫诸妃傻了眼，包括卯足了劲想为楚凌霄洗清嫌疑的崔淑妃。
若说线索乃是有人陷害，可为何不陷害太子或裴良娣、谢良媛，反而要去陷害一个已经失了宠的承徽呢？
若是太子真狠心到连幼弟都不放过，为何又要用粗劣到一看便知的手段去下这种并非见血封喉的剧毒呢？要知道，即便是年纪最小又最是多病的七皇子，在太医的诊治之下也于几日之后脱离了危险。
楚凌霄平日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看上去都不像是如此糊涂之人，便是他真的起了这糊涂心，崔家和崔阁老也不可能和他一起糊涂，从楚凌霄现在的能力来看，他想做这么大的事，肯定是瞒不住崔阁老的，也就是说，此举该定有其意义才对。
不仅裴首辅百思不得其解，皇帝和后宫诸妃也无法理解。
能留下子嗣并养大的后宫妃嫔无一不是心思缜密之辈，还有虽说抱病在床却一直注意着的后宫动向的宋皇后，要是楚凌霄用寻常隐蔽的下毒方式，是绝无可能突破这层层防线的，然百密一疏，后宫前朝无人想到竟有人敢堂而皇之地在御膳房端上来的东西上动手。
最可怕的是，这种方式无疑是最有效的。
一旦楚凌霄下的真是鹤顶红与砒霜这些食之即亡的剧毒，那么即便姬玄他们就是查出了下毒者乃何人，他们也不敢说，毕竟那时除了四皇子之外，整个皇室已没有了其他合适的继承人。
简单，但足够有用。
当然，裴首辅他们想不明白这件事也实属正常，别说他们了，就连现下深受外界怀疑的楚凌霄也想不明白。
因为这毒，压根就是徐盛音瞒着他下的。
“殿下为何要怪我？！”
面对楚凌霄的质问，徐盛音理直气壮地答道：“若是这三个绊脚石都没了，皇帝只能选择你登基，历朝历代多少太子死于帝王的猜忌之下，焉知殿下日后会不会也平白遭忌惮和打压，我这是在帮殿下！”
“无知愚妇！你给我闭嘴！”
楚凌霄是真的气懵了，他压根没想到这件事查来查去竟然真能扯到他身上，最开始还以为是楚凌月的陷害，一边感叹楚凌月竟如武后般为了权势连亲骨肉都能动手，一边积极地配合裴首辅等人的调查以期洗清嫌疑。
光是想想裴首辅他们来向自己汇报调查结果时那惊疑中带着震撼的目光，楚凌霄都恨不得一刀斩了徐盛音。
因为里头没有任何陷害，这毒还真就是徐盛音下的。
晚膳之后，皇帝还要传楚凌霄问话，这让楚凌霄如何冷静得下来。
“我从来没有让你对他们动手，为什么你还要自作主张？！”
谁会相信他的妾室下毒不是出自他的授意？谁又会相信他对三位弟弟其实并没有起任何杀心？
“殿下，您不能在关键的时候妇人之仁啊！玄武门之变不正是唐太宗拿捏着太祖没有其他成年子嗣而动得手吗？为何唐皇可以，您却不行呢？”
徐盛音非但依旧没有半分心虚和歉意，反而更为理直气壮地反问起楚凌霄来：“便是我并没有显赫的家世，可我对殿下才是最有用之人，这次我替殿下扫清了前路障碍，就算我被查到了又如何，这病毒定然已让他们回天乏术，殿下现下已是大燕唯一的继承人！”
她在听了宫女对话之后，急于彰显自己对楚凌霄的价值，这才用所剩无几的积分兑换了现代致使小儿腹泻呕吐死亡的病毒，又伪装成宫女，将带有病毒的水滴滴入御膳房给三位皇子准备的点心之中。
在徐盛音的预想中，三个孩童实用了那份点心之后并不会立刻发作，病毒会在一周之内悄无声息地取走他们的性命，即便会被人怀疑与太子有关，可他们找不到毒药，更不可能伸手进大燕唯一继承人所在的东宫，所有人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徐盛音只知此病毒在欧洲中世纪历史上带走了数万儿童的性命，忽视了这数万孩童所处的医疗卫生条件，而高估了病毒的杀伤力，又低估了大燕御医的医术，更忽略了皇宫中所存丰沛的顶尖药材。
“你在说什么可笑的东西。”
楚凌霄冷笑道：“三位小皇子都还好好的，你该庆幸这一点，否则现在你等来的就不是本殿而是来拿你进诏狱的锦衣卫了！”
“什么？！他们没死？！为什么？！”徐盛音双腿一软，不可置信地拉着楚凌霄的衣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明明就——”
既然那三个挡路的小孩都没死，那么楚凌霄便不可能成为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她也算不上立了大功，反而还算给楚凌霄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谋害皇子……
徐盛音忽得想到了自己的下场，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殿下救我！”
“我，殿下，我还有用！”徐盛音不顾脑中系统的警告提示音，慌不择言地扯住楚凌霄的手：“我能给出很多大燕还没有的东西，比如火铳，我可以做出比火铳更为便携和实用的连发火铳，还可以改良你们对阵鞑靼倭寇的火炮，射程距离比现在的远了一倍不止！”
“殿下，我还有更多能让人急病暴毙或者枯木回春的药物，我，那能致使丰收数倍的稻种我还有很多！我，我，我还有船只的图纸，如今大燕东南的海船还是太祖年间的老样式，只要殿下您救我，这些我都能献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