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月千金之躯,整个燕北除了燕北王之外,最不能出事的便是她,谢昭婉原先说着什么让楚凌月来燕北长长见识,实际上压根没觉得有人会敢带楚凌月涉及哪些有危险的地方。
燕北现在每个府城县城都埋着雷,谁也不知道细作都藏在哪里,燕北王府那以智谋闻名的世子还中了毒,再这种情况下,楚凌月竟然还敢往雁郡对鞑靼仅有一城墙之隔的延庆县跑。
都不用看燕北的资料,单只看城中百姓的状态,谢昭婉便知燕北现下定然是在一批一批的死人,若是朝廷大笔援军再不到,说不准燕北还真能给鞑靼攻下个几城来。
她面上看不出分毫情绪的,嘴角还挂着笑,可沈柳便是感觉到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压着她让她不能动弹。
先前谢昭婉在江南一直是雍容华贵的京都闺秀,沈柳竟没想到其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让你跟在公主身边,你倒好,直接把公主送去延庆县。”谢昭婉屈指敲了敲桌面:“你为什么现下还不曾跟在公主身边?嗯?解释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崔窈真觉得谢昭婉起了杀意,可这杀意转瞬即逝,再抬眸时见到的谢昭婉又是那派从容温柔的模样。
沈柳一身枣红劲装,腰间别着一把小巧弯刀,发髻梳成了爽快方便的灵蛇髻,整个人的气质英姿飒爽,与江南作为商人妻室的模样天差地别,便是崔窈一直知道谢昭婉与沈柳往来诸事,也见过沈柳都画像,也差点儿认不出这便是上元县县令之女沈柳。
“公主与明仪郡主一见如故,秉烛夜谈,连扫红姑娘都拦在门外,更别说是我了。”
沈柳自知理亏,低头低的十分流畅,她对谢昭婉尊敬非常,还带着几分惧意:“原先她们只说着去延庆城墙见见的,谁知当晚公主殿下便不见了,郡主原先也一副不知的模样,王爷也急得很,整个燕北王府都忙上忙下的,偏过上几日,扫红姑娘与我便在城墙查到了公主的踪迹。”
她抱拳一跪,认错态度极为诚恳:“此事是我之过,沈柳无话可说,但凭县主责罚。”
谢昭婉扶额,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楚凌月想跑就放她跑去吧。”
事情既已发生,再如何责骂沈柳也无济于事,倒不如赶紧想想如何补救。
她抿了口茶,对着看热闹的崔窈挑了挑眉:“崔姑娘明日便要去见那明仪郡主,不知可准备好了?”
“去见她还要什么准备?何皎之名燕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说她有皇后早年之风。”
崔窈以茶代酒,喝得颇有些无聊:“何皎为人素来光明磊落,又非你这等事事都见不得人的阴险小人,我还有什么不熟悉的?”
“崔姑娘若是不喜我这等阴险小人,大可光明正大地回崔家去,到时候当了太子妃,那才是光风霁月呢。”
那些个人敬着崔窈,谢昭婉可不怕,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剥了个橘子,见崔窈提到崔家又不说话了,便轻笑一声,指了指前头的小杌子:“我有事问你,坐着说罢。”
“你可知道如今燕北是什么情况?”
沈柳犹豫了一瞬,瞧着欲言又止。
“我虽不知你家公主嘱咐了你什么,但多半是让你瞒着我之类的蠢话,现下城里的异状便是瞎子都能察觉不对,不如早点告诉我,节省我们彼此的时间,免得等我找到楚凌月时,她都死透了。”
谢昭婉难能有说话如此不客气的时候,沈柳只略微纠结了几秒,便从善如流地答道:“当下不管是雁郡还是大同府,情况都比官府公布出来的还要严重,最早是鞑靼军队突袭广宁县,一夜之间屠尽县城。”
“原本居住在雁郡与大同府等八城城外的百姓恐慌非常,纷纷想进城躲避,王爷与祝大人等商议之后,决定在城北设立临时的居民接纳区。”
“可怪异的事情却从这里开始了。”
“城中不少夜市摊贩在晚间归家时失踪,再出现时却是在城北的乱葬岗,身首异处,死状凄惨,紧接着是城中未在日暮前回到家中的百姓在发出一声惊叫后便再不曾出现。”
“不少百姓在家中都听见厉鬼嚎叫或冤魂索命的哭声,说什么城中有鬼火游荡,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无法转生的厉鬼带到了冥界去。”
沈柳说得骇人,便是一直不信鬼神之说的红苓与白苓都瞪大了眼,吓得面色煞白,崔窈沉浸在被崔家纠缠之中,依旧黑着脸不言语。
“装神弄鬼,又是耍这样不入流的手段。”
谢昭婉却腻了似的向后靠去:“说说吧,想必到了今日,也总该传出这鬼神之说的原因了吧。”
“都说是燕北王早年在东南同镇国公使阴谋殉了一城百姓……”
沈柳的声音愈发低:“是故冤魂报复,不仅索了镇国公满门的性命,还跟着燕北王一直,一直到了雁郡。”
“想来公主也是听到了这个传言,才会愤而同明仪郡主前去延庆的。”
镇国公府死得惨烈,便是更远的先代几乎也全是战死沙场,只是镇国公世子宋惟死得蹊跷,那分明是一场必赢的仗,却让宋惟在战场遇袭失踪,数月之后才在一个僻远的礁石边找到他几乎风化成白骨的尸体。
想先帝未必不知宋惟死得冤枉,可其宋氏之女一人为后,一人册为位同郡王的郡主,这已算是皇家的补偿。
当今与宋皇后年少时不忿,后头却明白了其中还掺和了许多会影响到百姓与社稷安稳的因素,在长宁郡主也去世后,大燕上下几乎都将镇国公府满门覆灭一事当做了正常的战死。
“谣言满城,燕北王与祝氏难道没有动作么?”
“怎么会没有动作呢?”
谢昭婉倒比沈柳答得还快,只见她嘴角翘起,上挑的眼尾透着近乎凉薄的戏谑。
“你以为光凭鞑靼,谣言能在燕北盛到如此地吗?”
“在背后推波助澜之势力,想必正是燕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