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锦衣卫们都未曾来过燕北，见状不免疑惑。
当下许多官兵的作风都颇为蛮横，百姓畏之如虎，燕京的百姓也是在容秦好几次公开让锦衣卫刷友善度之后，才不会如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四散而逃。
这雁郡城中的百姓却像是习惯了街道出现官兵，对宋深岭及身后的锦衣卫们视若无睹，甚至连差点撞上了锦衣卫都没感觉，近乎逃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屋。
薛泽看向面无表情带路的宋深岭：“敢问宋将军，现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燕北军内部分裂，导致出了不少鞑靼细作，除了燕北王府的直军卫队好一些，其余军队都因此折损来不少人。”
宋深岭沉声道：“先前李老将军统领的下沙军因着不服新任将军而名存实亡，现下下沙军共有三个略有名望的小将军，其中势力最盛的便是同李老将军一齐进京的温郢。”
“军队出了问题，前线自然就要吃败仗，虽说燕北王府的直卫军好一些，可燕北王世子却遭人暗算，险些没能从战场上下来，至今余毒未清，也不知能不能撑过去。”
燕北王在燕北的声望和镇国公在东南的声望差不多，宋深岭又是从前跟着镇国公世子的亲卫，对此心理阴影颇重，语气愈发沉重：“军中有细作，城内细作也不少，便是你们来的前几日，还有人佯作钦差进城，当街杀了不少百姓，还将大同府的布防给偷了。”
“那些细作尽是中原人的相貌，就连官袍印信都有，说得也是正正经经的燕京官话，守城门的将士皆是土生土长的燕北人，哪里分辨得出？”
宋深岭叹道：“所以几位钦差切莫怪罪陈把总，这都是王爷与祝将军同祝布政使一同下令决定的，我们在鞑靼安插的人也给出消息，说是至多再过些日子，鞑靼便要在大同集结一次总攻，我们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这就是你们向京中求援的原因？”
愈往前走，两道街边的建筑便愈发规整，容秦粗通军事，知晓这些四方建筑皆是可作为临时战斗堡垒的瞭望点和据点。
“不错，燕北乃是北边最重要的防线，虽说京中与燕北有些龃龉，可大敌当前，总要一心对敌。”
宋深岭在一座院墙极高的府邸门前停下，薛泽皱了皱眉：“这不是官驿？”
“官驿？”宋深岭嗤笑道：“就雁郡如今这种情况，你敢住官驿，我都不敢让县主住在官驿，这是祝布政使的府衙，我们从南边的门进去。”
按京中的礼数，女眷该在正门下马车换轿，再乘着轿子进二门，这才能下轿露面，可谢昭婉与崔窈却直接在门外下了马车。
“县主不该来的。”宋深岭深深地看着谢昭婉：“您是国公府最后的血脉，若是连您也出事了，末将还有何颜面去见国公爷和世子爷？”
“趁着这几日还平稳些，县主还是快些离开吧。”
谢昭婉本身的相貌便肖似镇国公世子，今日她刻意锋利了眉眼的妆容，又穿着曾经世子宋惟不着甲胄时最爱的银红色，加之举止动作与那目空一切的傲气，实打实像了宋惟八成。
“哈，要跑也该是那些鞑子跑。”
锋芒毕露的矜傲语气，凌厉张扬的笑容，记忆里的世子与眼前的县主恍然重叠，宋深岭不由叹了口气。
祝氏在燕北的地位也只有燕北王府可与之相较，且祝氏在燕北扎根数百年，比之燕北王府还更增添了一份历史底蕴。
祝府内四处可见手持刀剑的侍卫，便是侍女腰间也别着匕首和短剑，谢昭婉等人被安排到了一座联排的两进客院，锦衣卫们在左，谢昭婉居中，崔窈居右，前头便连着园子，后头也非是外墙，在安全性上无可指摘。
他们一行人身份尊贵，薛泽是锦衣卫，谢昭婉又身负爵位，容秦是正儿八经的钦差，位至三品侍郎，品级上只差了燕北布政使半品，可他是京官，又算比地方官高半品，二人相见，乃为同级见礼，于情于理，祝布政使都该主动来见他们。
不过少顷，便有管事娘子领着丫鬟入内，容秦与薛泽那头见到了祝布政使的长子祝庭山，谢昭婉同崔窈便是由布政使之妻王氏携女祝听兰招待。
王氏说来与卫敏仪的母亲张氏还是闺中手帕交，先前与卫敏仪有婚约的人便是祝庭山，只是文肃伯府上的妾室私自回绝了这门亲事。
以至于后头祝庭山娶妻后王氏才知卫敏仪之苦，便将卫敏仪认作义女，卫敏仪嫁与三皇子时，祝氏还她添了不少嫁妆。
“县主远道来此，又逢燕北多事之秋，今日便尽早休息，放宽心。”王氏笑道：“燕北贫瘠，妾身恐招待不周，县主与崔姑娘若有不适，尽管来找我提，万万别委屈了自己。”
崔窈在需要伪装的场合一向比谁都能装，闻言便柔柔垂下了眸，一派江南风姿：“祝夫人什么话呢，布政使日理万机，您也忙碌，能有如此安排已是万好，还望您不要嫌弃崔窈的妄自叨扰才是。”
崔窈在江南新买的丫鬟嘴角一抽，完全没想到自家能抱着酒坛喝的主子还有这一面。
“崔姑娘客气了，怎么能说是叨扰呢，您名盛天下，妾身身边这丫头若是能有您与县主半分，妾身便满意了。”
王氏感激地将一块玉珏放到谢昭婉的手上：“先前敏仪的事还多有赖于县主照顾，她乃妾身故友之女，故友去前还来信望妾身多照顾她，谁想妾身竟疏忽至此，若非有县主相助，妾身都不知百年后该如何面对那故友。”
“妾身也没什么好东西可给县主，只这玉珏，妾身觉着，你们或许会用得上。”
祝听兰听得直打哈欠，她自小习武，不似明仪郡主的红缨枪，她学的可是正统的祝氏刀法，此刻她困倦地站在一旁看着母亲与谢昭婉二人寒暄，偏过头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角。
她一直觉得这些京中贵女都是风一吹就倒的柳条病秧子，见了谢昭婉和崔窈后更觉如此。
还是公主和郡主好啊，能到前线去上阵杀敌，不像她，只能可怜巴巴地缩在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