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是不签，我都不会干涉许员外的选择。”谢昭婉愉快地拢了拢鬓间垂发，悠悠笑道：“但是许员外若是签了，我想南京城里对于东风阁的那些让许员外烦恼的谣言应该也会消散了。”
“是你！”许崇咬牙切齿：“真是最毒妇人心！”
屏风后有身影闪动。
“我奉劝许员外对县主尊重一些。”沈柳缓缓走出，又站到了了谢昭婉身旁，同样睥睨着跪在地上的许崇：“我兄长已在府中候你多时了，你签还是不签？”
他恶狠狠地瞪了谢昭婉一眼，似是想说些什么恶毒的咒骂，最后却只吐出两个字：“我签。”
“红苓，给许员外拿红印来。”谢昭婉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她嘴角含笑，连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许员外，我不似你，我的时间紧得很，为了我不改变主意着想，你还是快些签了吧。”
“沈柳！”
许崇直直地盯着沈柳，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似的，那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已签了与你和离的文书，你为何还不让你兄长那鲁莽蠢货滚出我许府？”
“我兄长是来提我的嫁妆的，许崇，劳我提醒你一句，这是我沈柳的嫁妆，不是什么许府，该走的人是你。”
“你不要欺人太甚了！”许崇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屏风后却蓦地跑出一个纤细的身影，紧接着，那身影跑到许崇身前，扬手对许崇那张愤恨的脸就是一巴掌。
许崇痛呼一声，却在看清眼前人的时候错愕地瞪大了眼：“湘芷？！”
“呸，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的名字？”幻想中的完美形象破灭，沈湘芷对许崇深恶痛绝：“滚出去！”
“哎呀呀，小姑娘也发火了。”
谢昭婉靠着软榻垂眸哼笑一声：“所以呀，有些人妄想两全其美，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殊不知自己才是真讨人嫌的那个。”
红苓喊了客栈的粗使婆子来，饶是许崇还不愿走，却也不敢再做什么，只得对沈柳丢下两句狠话，自以为潇洒地回头。
“沈柳多谢县主。”待许崇走后，沈柳又是盈盈一拜：“若非县主相助，妾身也不会彻底认清现实，还能如此轻易地摆脱许崇。”
“好说好说。”谢昭婉骗起人来态度格外好，眉梢眼角都蕴着温柔：“你往后打算做什么？投奔父母？还是继续住在南京城里？”
沈柳叹道：“这世道对女子如此严苛，我又能如何？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
“堂姐……”倒是站在一旁的沈湘芷低着头轻声道：“你，你和离了之后，也可以回苏州，沈氏主家旁的青山上有一青山观，你有钱财傍身，说不准做坤道还更舒坦些。”
“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谢昭婉笑道：“不过我还有更好的想法，你想不想听听？”
“县主但说无妨。”沈柳也跟着笑：“若是县主开口，只怕让妾身陪着县主上燕京去，妾身也愿意。”
“沈柳，你想不想做官？”
她的语气稀疏平常：“不是宫里那和宫女无异的女官，是荣昌公主身边真正能涉及政事的女官。”
“你若愿意，即日起我便会让人送你去燕京，让你跟着皇后赐予公主的掌事女官学些你会用到的本事。”
“你若死心塌地跟着公主，别无二心，旁的我不敢保证，但公主绝不会亏待你，虽说定然有几番凶险，但总比你又稀里糊涂的嫁人，抑或是在道观里藏头露尾地苦修好。”
谢昭婉在惊愕无声的氛围里若无其事地打趣道：“若是一切顺利，你日后的品阶说不定还能比你父亲高呢。”
“县主……”沈柳被这惊世骇俗的提议给吓到了，可转瞬之后，她竟对此有期待：“我可能，还要在考虑一下。”
沈柳说的没有半分底气，生怕谢昭婉一怒之下便改变了主意。
“无妨，我等你三日。”哪知谢昭婉笑得更为和善，甚至对沈柳笑吟吟地道：“沈县令近三年来让上元县政通人和，功劳颇丰，想来今岁吏部考评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待沈柳走后，那冷冷清清的细雨便骤得盛了，如圆润的珠玉般拍打着屋檐，一连便是七日不停。
沈柳早早递来了答复，想来现在已乘船往燕京去了，而京中传来消息，言温郢回到燕北之后经过一番斗争接替了李老将军的大部分势力，只是李老将军统帅的那一部分军队终究还是四分五裂。
四皇子手下的能人异士研究出了一种改良的火药，在对鞑靼的战事里起了巨大的用处，皇帝大喜，四皇子楚凌霄几乎有要被立为太子的兆头。
谢昭婉懒怠地打了个哈欠，对神色紧张的红苓慢悠悠地丢下一句：“楚凌霄这是在找死。”
君不见染指兵权的皇子有几个得以善终，楚凌霄又不是唐太宗，纵想盖个天策府，也得看皇帝愿不愿意。
大雨久久不歇，可朝廷却没有半点声息，江南如同被闷了盖子似的，别说朝廷的赈灾银，便是连哪儿受了灾的消息都不曾有。
容秦心生怀疑，便乔装往蓦得管理森严的城外去，果不其然，城外支起了一个个粗陋的草蓬，衣衫褴褛面色饥黄的百姓排着队在领掺着砂土的稀粥。
他尚负官身，想再进城自无人敢拦，一路径直回了驿站，还没开口，谢昭婉便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想去干什么，不许去。”
容秦顿了顿，竟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那便不去了。”
他答应得如此干脆，谢昭婉反倒愣了一瞬：“难不成我说不许你去，你就不去了？”
“你不愿意我去，我就想其他办法，想让朝廷赈灾，也未必就要我过去。”
“其实本来我也不该去的。”
容秦欲言又止：“我还一直没有问过齐光，你是否想要这个孩子，若是不想要的话，现在拿掉……还对身体损害小一些。”
“少珩在想什么呢？我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会留到现在了。”谢昭婉噗嗤一笑，不得不说，她被容秦这完完全全的纵容取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