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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有孕(1 / 1)


谢昭婉的明艳无疑是凌厉而带着攻击性的,她若刻意收敛,只温温雅雅地端坐在一边微笑着倒还能柔和几分那刀尖般的冷锋。

可当她真站在谁面前挑眉冷笑时,便犹如一抹能荡开江海的绵密剑光,漫天水幕与剑锋掠影而来,压得人丢盔弃甲而逃。

“好呀。”她掩唇轻笑:“不如我现下替你去信给沈尚书问问看,可是他允了你代表他来邀我吃茶?”

沈铭一愣,下一秒才反应眼前女子的身份并非他们想的那样,轻佻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冷汗骤得从额角冒出。

他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惹祸了。

沈铭是沈尚书的庶子,族中有个小小年纪便名扬天下的才子沈铮,家中又有个稳扎稳打如今已任大同知府的嫡长兄沈镜,下头的弟妹灵俏可爱,各个都在读书上天赋异禀,只有沈铭,矜矜业业考了那么多年却还只是个秀才。

沈尚书的夫人谢氏出自临安谢氏,对庶子女从未有过苛待之举,凡是沈镜和沈铮能出席的宴请,谢氏都会让沈铭一同出去拓宽人脉。

可出席那些文会诗宴的公子少爷莫不是腹有诗书的,平日互批策论,吟诗作对,每每轮到沈铭时,他都抓耳挠腮,连个对仗工整的诗句也想不出,别说结交朋友了,每个人看沈铭的表情皆如看文盲走卒一般。

便是偶有寿宴婚宴等宴饮,那些不长眼的官员勋爵们还总爱多问,什么沈氏人才辈出,想必令郎也已和其兄一般,年纪轻轻便在准备春闱了吧。

因此,沈铭愈发不爱在燕京交际,在他发觉苏州沈氏因着沈尚书而对他的态度远比燕京好时,便逐渐与林筹等人混迹在了一起,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在江南水乡。

“敢问夫人是何身份?”

林筹总算从这怪异的氛围里察觉不对,却依旧没认为容秦会连个三四个月的行差都带上妻子,只以为这是个过了明路的妾室,连忙上前拱手问道:“是我们唐突了,不知夫人如何称呼,好叫我们三人能一表歉意。”

他身边的小厮跟着道:“我们公子乃是南京户部尚书的长子。”

言下之意,便是想让谢昭婉息事宁人。

林筹的想法可以理解,只是他找错人了。

只见面前的女子迎着光猫儿似的眯起眼,漆黑的瞳仁不似常人在光下的深褐,反而惟有暗沉无光的墨色,而那墨色浓郁,又呈现着深黑雾气般的朦胧,让人视之便宛然如临深渊。

“你这话问得倒有趣,我们非亲非故,连萍水相逢也算不上,此下询我姓名,只怕是存着想日后报复的心罢?”

林筹被一言指出心中所想,连忙尴尬地否认道:“……怎会如此。”

“不过我倒是甚少听旁人唤我夫人。”

谢昭婉又慢悠悠地开口笑道:“一般情况,他们都喊我临安县主。”

“诸位公子之中可有白身?”

她懒洋洋地靠着船舷,目光掠过眼前三人,遥遥望向远处码头熙熙攘攘的人影,仿若漫不经心般随口笑道:“若有不曾身负功名,只怕还得跪我一跪呢。”

临安县主?!

她,她就是临安县主谢昭婉?!

林筹与沈铭惊愕地对视一眼,压根没想到眼前女子身份高贵至此。

想着自己方才种种堪称冒犯的轻佻言行,林筹也与沈铭一般面色僵硬,心里止不住地后悔。

“哟,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倒还是三位大、才、子哩。”

谢昭婉刻意咬重了音,她蓦地笑开了:“那待至了苏州,我可得好好问问学政,这南直隶的秀才举人录里可录了几位的名字。”

此话一出,林筹二人同时看向站在最末的郑辙,这才是个真正目不识丁的,别说秀才,连童生都称不上。

郑辙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没说都能跟着倒霉,此刻林筹和沈铭站着,他却要因为这两人的嘴欠而当着他们的面下跪,即便他平日都跟个跟班似的捧着林筹,这也有点太伤郑辙自尊心了。

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两人,偏生这两人现下悔得肠子都青了,谁不知道临安县主自幼在宫中长大,被帝后当眼珠子似的疼爱,林筹与沈铭心头一阵一阵地泛起担忧与害怕,压根没心神去管郑辙。

三人紧密的联盟就在此时悄然产生了一条裂缝。

若是林筹能未卜先知,他绝不会因为听了几句林家传来的消息就冒冒然地来找容秦家眷的茬,更不会放任谢昭婉有意折辱郑辙,不费一兵一卒便离间了他们。

万事难买早知道,此下林筹最担心的事还是他得罪谢昭婉,说不定会坏了自家老爹的计划。

郑辙见左右两人皆视自己的求助于无物,又见谢昭婉连笑容的弧度都没变一下,便知自己多半是不得不跪了。

他这辈子除了父亲郑知府,还没跪过其他人,便是自己的母亲都舍不得他跪,如今却莫名其妙得要跪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子。

郑辙近乎是硬咬着牙弯得膝盖,就连那句草民见过临安县主都说得勉强,他正等着谢昭婉喊他起身,却突然闻一声干呕。

至于做得这么过分吗?

还是红苓反应快,连忙扶着谢昭婉顺气,还不忘瞪了几人一眼:“看你们碍眼的,都把我家县主恶心吐了!”

林筹三人:……

“谁被恶心吐了?”容秦拉着一位老大夫慢吞吞地走来,也没在意林筹几个,直接便对谢昭婉道:“齐光,别讳疾忌医了,快些给大夫看看。”

为了方便,容秦并未提到此处是官船,老大夫行医多年,见多识广,手里拿了容秦给的银锭,便连问也没问一句,直接从药箱里掏出布垫与帕子来:“还请这位夫人坐下。”

只见老大夫闭目扶着脉缓缓说道:“夫人的身子不大好啊,气虚血弱,想必畏寒苦夏,还需好生调理。”

“嘶。”老大夫顿了顿,忽得抚着胡子笑道:“脉象流利如滚珠,可见是喜脉,虽说夫人体弱,孩子却还算康健,只是稍动了胎气,还需卧床几日,恭喜二位。”

容秦的世界骤然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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