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作我在做一些投资吧。”她面不改色地扯起了谎,意有所指地笑道:“说不准那一日,你会给我更大的回报呢?”
比如,你身上的神通,再比如,一支捅向四皇子的冷箭。
温郢心下想着等得势之后要如何折磨这用他借刀杀人的临安县主,面上却感激涕零地退下。
谢昭婉也没去计较他那拙劣的演技,她懒怠地阖目假寐,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也不曾睁开眼。
让人嗅之心安的舒缓兰香和满室的茶香交织,容秦弯下腰想将熟睡的谢昭婉抱进马车,她却蓦然睁开眼,朱唇擦过容秦的耳畔,温热的吐息打在他泛红的耳尖:“我都闭上眼啦,少珩竟不打算亲我一口么?”
“真是太过分了。”
谢昭婉嘴上抱怨,眸中却笑意流转:“少珩怎得知道我在这里?可是子苓那藏不住事的笨丫头叫你问出来了?”
容秦还没从刚才那一下缓过来,闻言正想回答,冷不防又被那莹白皓腕揽了脖子压着低下头。
略带凉意的薄唇透着清涩的茶味,容秦顺从地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几时,谢昭婉轻轻地咬了咬他的唇角,容秦睁开眼,恰然对上那双艳若桃李般的凤眼,往日半含笑意半含情的温柔消弥殆尽,黑沉沉的瞳里只能窥见如深渊般永夜无光的晦暗。
“少珩。”
她笃定地眯起眼,凑到容秦耳边轻轻地笑道:“我的。”
“好好好,你的。”容秦哑然失笑:“那可否劳驾县主大人高抬贵手,带着您的容少珩回家呢?”
“走啦。”
茶不醉人,谢昭婉眼角却泛起了薄薄的艳色,衬得那素来冷淡的凤眸也显得缱绻而深情。
夜色深浓,谢昭婉难得顺利地沉沉入睡。
不过她本就个懒怠至极的性子,忙了这么几日后连门也不想出,前些日子才规划好前往保定府拜大慈阁的计划也无奈搁置。
她自那日之后便不再联系温郢,宁国公府也再没有萧老太君的消息。
春日天气反复,往往前一日回暖,后一日又冷得跟冰窖似的,往年都会有不少人在此时病倒,而这次京郊似乎还发了此前从未有过的疫病。
皇城根天子脚下,更是无数达官显贵的落宅之处,不管是顺天府尹还是五城兵马司都反应迅速,城门落锁的时间提前,进出的百姓都被严格地管控着,燕京医署的大夫们坐在城门口,严禁任何一个疑似染了疫病的百姓进城。
这些都是往年京郊附近发觉时疫的惯常安排,处于燕京中央的皇城依旧十分平静。
后宅的夫人小姐们一如既往地举办着花会诗会,去岁恩科落榜的考生们也不再出门交际,纷纷闭门读书以备春闱。
在这般人各事忙又似是风平浪静的氛围下,萧老太君在梦中安然长逝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齐蓁蓁如约派人递来了需要谢昭婉帮她解的残谱,其中夹杂着一整册齐蔼收集到的有关于江南势力及内情的消息。
迫于越传越离奇的谣言,先前还对徐盛音满口正妃承诺的楚凌霄不得不一顶小轿将徐盛音抬入皇子府。
徐盛音倒是比温郢聪明,她不仅没有大闹一场,反而借此机会对楚凌霄又是一表深情,还真为自己争取到了几分两位皇子侧妃都没有的宠爱。
这样才更有趣嘛。
谢昭婉接到消息时愉悦地笑了笑,下一瞬便因浓郁的艾叶味而呛得咳了两声:“白苓,外头这是在做什么?”
“县主,京里的时疫愈发严重了,是宋妈妈吩咐底下人熏艾叶呢。”白苓回得理所当然:“奴婢还想着帮您把衣裙都熏一熏呢。”
“不对罢?”谢昭婉反倒一怔:“怎生突然便如此严重了?”
按照她的估算,这次时疫即便会蔓延到内城,也不该如此之快。
“您还不知道?”
白苓也跟着愣了愣,转而才想到她家县主今日起得晚了些,还只看了宁国公府送来的残谱:“住在仁寿坊的萧老将军不知怎么的染上了时疫,锦衣卫已然将整条巷子都封死了。”
燕京城继元大都的规划,四方的城池最外围是由贩夫走卒组成的普通百姓,再往里则是被宣武门与正阳门等四门隔出的内城,住着中下级官员和稍有资产的商户,再往里的皇城则是勋爵与阁老尚书等朝廷大员的居所,重重拱卫着处在最中心的紫禁城。
京郊的疫病遥在燕京城外,顺天府又从一开始便严防死守,昨日便是外城染上的百姓也不多,再快也不至于传到遥在内城深处的萧府里。
谢昭婉骤得想起了一个人。
若是温郢,的确有可能为了趁乱掌控燕北萧老将军那一派的兵权而直接在燕京对萧老将军下手。
他不会在意此举即将连累多少百姓,更不会确切地知道自己到底闯出了何等弥天大祸。
时疫从外到内和内外同时蔓延所带来的影响全然无法相提并论,前者的严重程度比不上后者的十分之一。
谢昭婉本还带着恹恹欲睡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她又喝了一整碗的浓茶,直到喉间泛起苦意才蹙眉道:“宫里可封好了?”
“县主放心,一大早得了信便封上了,大朝会也停了,转为递折子到内阁,阁老们便先居住在宫里,大事小事皆由阁老们与陛下商议。”白苓顿了顿,欲言又止:“皇后娘娘说内城危险,着人请您进宫里……”
艾叶的味道愈发浓郁,那刺激的气味冲得谢昭婉直反胃。
她本就无甚血色的皮肤愈发苍白,未着口脂的薄唇更泛着青,白苓正想劝自家体弱多病的县主入宫避一避,便闻谢昭婉不容置喙地回绝道:“不去。”
“县主……”
“若是皇城还能进人,便派人往公主府去个信,让楚凌月好生在府里待着,别跟疯兔子似的撒丫子乱跑。”
谢昭婉又灌了自己半碗浓茶,这才堪堪压下了头晕,她停了几秒,忽然问道:“少珩呢?陛下都停朝了,他不会还在工部吧?”
沉默无疑也是一种回答。
“他去工部做什么?”
谢昭婉在刹那间明白了容秦要做什么,她一字一顿:“派人去叫他回来。”
“还有,别再熏艾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