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瞬无言。
“什么?”
饶是楚凌月都被这几个消息惊了惊,她不再和谢昭婉拌嘴,连忙问云苓:“怎么吵起来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谢柔婵已经有四个月身孕了吧,这,这要是小产……”
“奴婢不知。只是二皇子妃见了红,好几个御医都往清晖阁赶了。”
云苓也是在外瞧见一群宫人急急忙忙地到处跑,随手拉了一个小宫女打听才知道的:“景和园不比宫中消息严谨,他们也就与奴婢多说了几句,似是二皇子因家宴一事对二皇子妃发难,两人吵得厉害,二皇子妃跌了一跤,这便见红了。”
“不知二殿下怎么想的,竟不让人去请御医,还是原本就在行宫伺候的一个丫头发觉事情不对,六神无主地去九州清晏殿禀告陛下,一路也没瞒着消息,惊动了不少人,奴婢瞧着这架势,估摸着外臣那里也瞒不了,陛下与皇后娘娘已经都在清晖阁了。”
“县主您好歹算是二皇子妃的姐姐,若是这都不露面,外头人不知要怎么揣测您……”
便是谢昭婉没生过孩子也知道,按常理来说,三个月前见红还可以说是小事,卧床保胎一段时间也就罢了,可四个月若是再有见红,这可就是大事了,小产不小产两说,至少也要脱一层皮,一旦哪儿运气不好,说不准命就搁这了。
尤其是楚凌绝先前还不让请御医,多半是皇帝知道了还将御医喊过去的,耽误了这么些时候,谁知道结果会如何。
便是昨日在景和园殿,谢昭婉和楚凌月都没想去和谢柔婵一个孕妇过不去,身为孩子父亲的楚凌绝反倒能下此狠手。
也不知现在的谢柔婵是否会后悔当初宁愿与侯府和谢昭婉决裂也要攀上楚凌绝这个决定。
或许她以为拽住的是从此将自己捧在手心的真命天子,对所有人都薄情寡义却会独宠她一人,可她不知无情无义之人心里只有自己。
嗯,这似乎是楚凌月给的话本里的剧情。
谢昭婉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角,略有些无奈地叹道:“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我还能不出去瞧瞧吗?”
彼时外头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夏夜的雨来得又急又快,圆润的雨滴如珍珠般打在檐上,再顺着檐角滴落,最后于鹅卵石路上行成一个又一个的清透浅洼。
雨幕有些模糊了前方的场景,站在廊下的二人只望见远处跪在雨中的楚凌绝和从屋内跑出的谢柔婵狼狈地说着什么,她裙角是突兀的暗红,就连地面似乎也沾上了一点。
皇帝站在清晖阁内怒斥着楚凌绝,脸上的神色谢昭婉看不真切,却能明显的感觉出那份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谢柔婵此举是挺感人的,不顾自身安危也要跑出来和楚凌绝一同受罚什么的,要是放在寻常人家,说不定一顿抱头痛哭就过去了。
只是,教训楚凌绝的人是皇帝。
九五至尊教育儿子,是容不得其他人置喙的。
用更通俗的话来说,皇帝再怎么罚楚凌绝都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谢柔婵这时候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当好人,反倒将皇帝放在了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
哪有自己唱红脸反倒让皇帝唱白脸的道理?
不过谢柔婵小时候身子比自己还差上几分,怎么现下还能拖着半身血出来淋雨了?
谢昭婉暗里生疑,面上却不动分毫,她们在大雨中穿行到此,衣裙不免沾了泥点,楚凌月低声嘟囔着这是她新做的皎绫裙子:“咱们还往前走吗?”
“不必,我们来此本就是做个态度,让人知道我们来了就好,清晖阁既已无事了,我们也没必要横生事端。”
谢昭婉摇了摇头:“瞧他们这样,想必再过几日还有一场大仗要打,你淋了雨,回鸣玉洲后记得煮了姜汤喝,沐浴完要擦干头发,别总急急忙忙地睡下,若染了风寒,麻烦的是你自己。”
再过几日?
那不就是三皇子大婚的日子?
会有什么事发生么?
谁敢在这等重要的日子给他们找不痛快?
楚凌月一头雾水,可谢昭婉的推测还从没出过错,她便也不假思索地应了,次日睡眼朦胧地起身后才想起此事,吩咐人去查燕京和景和园的动向。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文肃伯人在景和园,五军都督府的佥事与同知却都有不小的动作。
顺着文肃伯查下去,曾经孙阁老的几个铁杆门生也各有不同的动向,在御驾离京入景和园后更是走动频繁。
这是要干什么?
楚凌月不敢细想,就在她想将消息告知帝后时,谢昭婉嘱咐的“几日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又冷不丁在她脑中跳出。
他们的动作连她楚凌月都瞒不住,又怎么可能瞒得住父皇?
可父皇却没有任何反应,除了昨晚雨中那藏不住的深刻浓烈的失望之外,对楚凌绝的态度一如往昔。
楚凌月自己算不明白,只好跑到漪云台去找谢昭婉。
然而她刚到漪云台就见到了站在门外等她的云苓。
云苓带着歉意道:“公主殿下,我们县主今日早早就去卫姑娘那儿绣帕子了,她说您定会来找她,让我跟您说句话。”
楚凌月短促地冷笑了一声:“哦?”
“我们县主说,您,您待着不管就好了,需要的时候她会提前给您去信的。”云苓说完也觉得自家县主有些不负责任,她避开楚凌月质疑的目光,尴尬地咳了咳:“县主会这么说也是因为相信您。”
“齐光这样耍弄荣昌公主,等公主明白了定是要同你生气的,说不准连我这里都要闯一闯。”
卫敏仪垂着眸子,指尖捻着一根银针,正熟稔地在一方鲛绢上绣出灵动的流云纹,她不曾与文肃伯住在一处,便自入园后再没出过门,一心一意地给三皇子绣鞋袜荷包:“还是要多谢齐光,若非齐光还愿意念着我,说不定现下我都要把七郎送走,等着投缳自尽了。”
“大喜的好日子说这等不吉利的话,敏仪该打。”
谢昭婉将针别在绣布上,屈指弹了下卫敏仪的额心:“我帮敏仪不为别的,只因你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真心好友,换作我是你的处境,想敏仪也会如此帮我的。”
“说起来,敏仪曾经也是见过我那五妹妹的吧?”她又捻起针,眯起眼穿了一根新的红线,状似不经意般问道:“觉得她怎么样?可还记得她什么性子?”